第96章 事還沒完

「二哥哥。」

蘇清禾輕聲叫住正欲離開的蘇逸。後者聞聲轉身，關切的看著她。

「怎麼了？」

看著蘇逸真摯的目光，蘇清禾只覺得喉嚨乾澀。深吸一口氣，她終是鼓起勇氣。

「之前蘇清嫿說的那些……句句屬實。我從前確是無知狂妄，說過不少傷人的渾話。希望二哥哥可以原諒我那些冒犯之舉，妹妹在這裡向二哥哥賠不是了。」

說完，蘇清禾極鄭重的行了個大禮。她這舉動著實把蘇逸嚇了一跳。

「三妹妹這是做什麼！你快起來！」

蘇逸趕忙去扶蘇清禾，握住她手臂的時候，蘇逸確定自己聽到了一聲夾雜著哽咽的「對不起」。目光微顫，他輕嘆一聲。

「三妹妹，你先起來。」

蘇逸終是扶起了蘇清禾。

「其實……清嫿所言，也並非全無道理。」

此話一出，直聽得蘇清禾心頭一驚。

「我生母確是出身一般，能嫁進侯府，實數僥倖。」蘇逸平靜的講述著一切，只是那波瀾不驚的語氣，好似在訴說旁人的過往。「雖然一直不得父親寵愛，但育有一子，於她已算一種慰藉。只可惜，我終究不如大哥那般優秀。」

蘇逸淺淺一笑，笑容里儘是無奈與苦澀。

「從小到大，父親如何看我，手足如何看我，甚至府內上下如何看我……我一直都是知道的。」蘇逸看向蘇清禾，他目光坦然，未有半分指責。「娘她從不在乎那些看法，可我在乎。」這是蘇逸第一次向旁人坦露他心底的執拗。「可是無論我如何做，結果都是一樣的。就像清嫿所說……一切只是徒勞。」

舉目遠眺，蘇逸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蘇清禾看不到蘇逸的臉，但卻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似曾相識的悲涼。

「不是徒勞。」

蘇清禾忽然開口，語氣里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侯府上下，誰人不知二哥哥待人真誠，謙遜有禮。兄弟姐妹之間，哪個不是對二哥哥讚不絕口。就算是蘇清嫿說的那些，又有多少是出自嫉妒與不甘。至於父親……」提到百世侯蘇泊遠，蘇清禾話頭一頓。「父親確實對大哥哥寄予厚望，但對二哥哥你，他並非是真的不在乎。畢竟那個時候……」

說到動情之處，蘇清禾忽的哽咽失聲。

萬物失色。靈堂中一片死寂，擺放在正中間的棺槨，分外刺目。痛不欲生的白姨娘在旁人的攙扶下，已然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淚。而素來意氣風發的蘇泊遠，更是彷彿在瞬息間蒼老了十數歲。

那些畫面，似真似假，如夢似幻，蘇清禾默默低下了頭。

蘇清禾的沉默來的突然，蘇逸看著她，亦沒有出聲。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安靜的站著。偶爾有風自二人間悄悄溜過，帶著些乾爽的芬芳。

「想要被人喜歡，何錯之有呢？」

細語低喃，像是在自問，又像是在問人。蘇清禾緩緩抬眸，儘管臉龐依舊青澀，但那雙眼睛，卻是異樣的乾淨明亮。似是被那溫柔堅定的眼神所感染，蘇逸的心中好像什麼正欲破繭而出。

「三妹妹……說的是。」

嘴角緩緩上揚，蘇逸這一笑如春日暖陽，沁人心脾。

「我們家清禾長大了，都會安慰人了。」蘇逸走過去，抬手摸了摸蘇清禾的頭。「謝謝你。」

「好了，我們走吧。」話鋒一轉，蘇逸已然笑著向巷口走去。「可不能白白浪費這出府的好機會呀。」

蘇清禾看著蘇逸的背影，神情複雜。她心中瞭然，蘇逸並不會因為自己的一番話，就真的看開了，他只是暫時沒事了而已。那些埋藏在他心底根深蒂固的心結，不會就此輕易的打開。但是同時蘇清禾也明白，並且相信。終有一日，蘇逸會真正意義上的放下這一切，放過他自己。他會沒事的。

「小姐，我們走吧。」

見蘇清禾站著沒動，紅袖上前一步。蘇清禾回過神，抬步跟上了蘇逸。

「二哥哥，我們就這麼走了，那府裡面……」

蘇清禾和蘇逸並肩行於鬧市之中，想著發瘋的蘇清嫿，她還是生出了些擔憂。不想蘇逸聽后，只是淺淺一笑。

「這事兒，她鬧不到你我身上。」

蘇逸本是自信滿滿，說完卻猶豫了。

「只是那個人……」

「說起來，還真是要謝謝她。多虧她歪打正著，才替二哥哥出了口惡氣。」

低眉淺笑，蘇清禾也因此錯過了蘇逸唇邊盪起的溫柔。

「是呀，真要謝謝她呢。」

蘇清嫿莫名其妙吃了這麼大一個虧，又怎麼會善罷甘休呢。所以她一路鬧到了百世侯蘇泊遠跟前。也不知蘇泊遠是因為心疼，還是因為被鬧得煩了。最後他終是鬆口，同意由施氏帶人徹查府內一干人等，誓要找到那個引蜂之人。

「聽說二姐姐傷的不輕，不過萬幸的是……」蘇清禾半闔著眼，擺弄著手裡嶄新的團扇。「沒有傷到臉。」

將團扇放到一旁，蘇清禾才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未心。對上她投來的目光，未心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哦。」

房門緊閉，屋裡只有蘇清禾和未心兩個人。看著面前一臉無辜的未心，蘇清禾唇邊的笑容愈發變得玩味。

「這兩日，施姨娘會尋府內的下人去問話。你去和紅袖說，讓院子里的人都謹慎些，免得惹禍上身。」

蘇清禾的囑咐很是隨意，眼睛卻是一刻不離的盯著未心。

「是，小姐。」

未心低頭應聲，面上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行了，你下去吧。」

得了蘇清禾的話，未心二話不說轉身就走。抬手才撫上房門，身後忽然又響起了蘇清禾的聲音。

「至於你……這兩日就待在院子里，別到處亂跑了。」

蘇清禾看著未心的背影，話里透著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哦。」

未心沒有轉身，亦沒有回頭。她開口時，嘴角不自覺的跟著上揚。隨後推門走了出去。看著房門再次關嚴，蘇清禾輕哼一聲，無奈搖了搖頭。

「皮猴子。」

這邊添香聽說未心被蘇清禾叫了去，急的在住處直轉圈。就在她快把地面踏出條溝的時候，未心終於回來了。

「你可算回來了！」見未心進門，添香立刻沖了上去。未心則是被她的神情嚇了一跳。「怎麼哭喪著臉？天要塌了！」

「不識好人心！我這不是擔心你嗎！」看著未心沒心沒肺的模樣，添香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小姐叫你過去……可是察覺到了什麼？」

自昨日未心闖下那樁禍事，添香就一直提心弔膽到現在。

「小姐她……」未心壞心眼的拉長聲音，直把添香嚇得屏住呼吸。「只是讓我這幾日留在院子里，不要亂跑。」

「就這樣？！」看著未心點頭，添香這才鬆了口氣。但隨即眉心一跳，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一時又說不上來。

未心看著添香困惑的撓頭，笑而不語。

「對了。」未心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一飲而盡后，才再次看向添香。「那些衣裳，你可都燒掉了？」

「燒掉了。」添香楞了一下，跟著咬牙切齒的瞪著未心。「連灰兒我都埋了。」

未心被添香的樣子逗樂了，笑到最後，她抬手勾住了添香的肩膀。

「那我們就來進行計劃的下一步。」

「還要做什麼？」

看著未心認真的模樣，添香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嘴角動了動，未心吐出了兩個字。

「串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