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只聞後世又一頁
?山洞。
李尋歡沉緩地走了出來，看見的是獨臂的阿飛。
後者激動的看著他，隨即以沉重的話語，告訴了他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
聽完之後，李尋歡渾身一顫，雙拳攥緊道：「沒想到我還是晚了，青蓮大師他……」
「這不是你的錯誤，誰也沒有想到，魔教的動作會這麼快，這麼狠！」阿飛扶著李尋歡的肩膀。
後者緩緩抬起頭，凝視著他：「阿飛，如今局勢已是傾頹，道消魔長，我必須盡最後的努力。」
阿飛道：「你想怎麼做？」
李尋歡道：「我想讓你傳一個消息給魔教，五天之後，我在嵩山之頂等著他們教主。」
阿飛沉默了一會，點頭道：「好！」
魔教之中，嚴涉很快就得到了這個消息，他的回答也只有一個字，「好！」
他抬頭望著天空，神情格外寂寥。
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一道光芒，在他靈魂深處醞釀著，散發不可名狀的光彩，超越了時空，橫貫了次元。
他看向殿外的一個只有六七歲大小的孩童。
「你叫什麼名字？」
「卓羽！」
「從今以後，你叫公子羽！」
「嵩山之行，本座若是不曾回來，本教就由你代為執掌，等他長大之後，再交給他。」指著他，嚴涉這樣對荊無命說。
後者怔了怔：「其實你本不用去的，以我們的勢力，李尋歡的飛刀再厲害，也不過另一個俞青蓮，人力終有窮盡……」
嚴涉搖了搖頭，望著天空道：「不是這樣，你記住我的話就好了。」
荊無命雖然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嚴涉踏上了嵩山之巔的道路。
他什麼人也沒有帶，孤身一人。
人生活在天地間，本就是孤獨的，擁有的只有自己。
天地漫漫，唯我獨行。
春風吹拂大地，寒意消散，人間又是一年了。
「你就是魔教教主！」嵩山腳下，一道人影攔住了嚴涉的步履。
「你又是誰？」嚴涉問道。
「龍嘯雲！」來人冰冷道。
「你是來給兒子報仇的？」
「不錯！」
龍嘯雲說話時，一個瘋瘋癲癲的黃臉漢子出現在他旁邊，持劍刺向嚴涉。
「你是胡不歸？」嚴涉用手掌抓住了他的劍，手上金銀光芒涌動，格外奪目。
「正是胡瘋子。」漢子嬉笑著，神情卻萬分凝重。
「你不該來的。」嚴涉搖頭道，「你的武功其實並不弱天機老人多少，但在本座面前，依舊還是差了太多。」
「沒辦法，誰讓老子欠了龍嘯雲人情，人情這玩意，有時候就要用命來還！」胡不歸看了看嚴涉奇異的雙手，從腰間拿出一個葫蘆，大口地喝了起來。
喝完之後，他再度攻向嚴涉。
然後他死了。
被金銀雙絕手捏碎了咽喉。
龍嘯雲望著這一幕，嘆道：「果不其然，他不是你的對手。」
嚴涉道：「既然你知道，又為什麼還要來？」
龍嘯雲道：「因為我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
他拿出一桿銀槍，刺向嚴涉。
「原來如此！」嚴涉點了點頭，雙手一抓，銀槍碎，人命消。
臨死前，龍嘯雲望著嵩山道：「李尋歡，我這輩子都很對不起你，但我並不後悔什麼，因為我愛她。今天我終於不欠你什麼了……」
為什麼不欠？
嚴涉明白他的意思。
龍嘯雲之所以此刻出現，不僅僅是為了報仇，更重要的是，他想用自己的性命，消耗自身的精力。
高手之戰，只要有一絲差距，就有可能是生與死的距離。
他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消耗嚴涉的真力，為李尋歡增加勝算。
為此，他付出了生命。
但他也可以自豪的說，他再不欠任何人了，死而無悔。
嚴涉踏過他的屍體，走上了嵩山之巔。
魔教教主，小李神刀，將在嵩山之巔進行一場生死決戰，這一消息在五天時間裡已經傳遍江湖。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決定武林命運的對決。
小李飛刀，例不虛發，究竟能不能再現神話，一舉剷除當世第一魔頭，力挽狂瀾於大廈將傾？
亦或者從此道消魔長，江湖陷入魔禍之中？
所有人都注視著這一戰。
但嵩山之上卻是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
嚴涉踏上這裡，想到了不久之前。那時這裡還有著一座千年古寺，武學聖地，香火鼎盛，乃是江湖人心中的神聖之所。
是他親手覆滅了這裡，將此地化為人間地獄。
如今，此處唯余冷冷清清。
曾經的繁華，曾經的鼎盛，曾經的恐怖，皆已煙消雲散。
世事就是這樣的無情，任你如何繁華鼎盛，終會歸於凋零。
無人永恆，無物不朽。
「千百年後，你我之戰，也將只是後世史書上的又一頁，縱然傳奇，但也只是過往。」
嚴涉看向不遠處的中年人。
李尋歡臉色平靜：「天道自然，任何事物皆有凋零之日，教主既然明白這個道理，何不放下執著，縱然這一戰你贏了又怎樣，百年之後依舊黃土，後世史書添一頁。」
嚴涉搖頭道：「話雖如此，但作為一個凡人，我們終究只能活在當下。」
「那就……戰吧！」
……
山巔。
風清，月寒。
四處無聲，唯餘一種寂寥。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嚴涉與李尋歡對視著彼此，殺機暗涌。
嚴涉忽然開口道：「我知道你已練成了無相神功，但即使如此，你依舊只有一招的機會。」
「我也只需要一招。」
刀光一閃，天下無雙的小李飛刀射出了。
沒有言語可以形容這一刀的燦爛，也沒有人可以想象這一刀的絢麗燦爛。
上天下地，古往今來，只有這一刀！
在發出這一刀之後，李尋歡的頭髮、眉毛竟剎那成為雪白。
竟是燃燒了生機，凝聚了命元，用生命發出這一刀。
嚴涉本以為自己金銀雙絕手無堅不摧，足以抗衡這一刀。
但直至面對它，他才明白，那其實很可笑。
小李飛刀並不是靠防禦力，如硬功之類的東西就可以抵抗的。
因為它凝聚的是李尋歡畢生的精氣神，濃縮一點，已然臻至「入神」之境。
它不僅快，而且無比鋒芒。
縱然是最堅固的金屬鑄就的盾牌，也擋不住這一刀。
生死一瞬。
嚴涉忽然笑了。
因為就在這一刻，他突然徹底明白了一些東西。
漆黑的眸子陡然閃過一絲血光。
然後，他張開了嘴，輕輕一咬。
那柄天下無雙的飛刀居然被他用嘴咬住，然後只聽見「咔嚓」「咔嚓」的聲音。
魔教十神功嚼鐵大法。
小李飛刀入肚，嚴涉打了個飽嗝，評價道：「味道不咋地。」
李尋歡膛目結舌，最後苦笑道：「好牙口。」
然後他倒下了，生機殆盡而死。
最後一刻，他看見嚴涉被一道不可名狀的白光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