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只有師父才有心跳嗎
?龍珠。
這東西聽上去就很玄乎,我長這麼大壓根沒見過龍,更別說是赤龍,我只見過蟲,什麼放屁蟲,毛毛蟲,蟑螂,蜈蚣我都見過,儘管這樣我也想像不出赤龍到底長什麼樣。於是我搜腸刮肚,想到小時候有看過一些神話故事,貌似龍這種生物很龐大,身軀極長,頭尾相連可以把長安城圍繞一圈。不過神話說到底和我胡亂編造的鬼故事性質差不多,信不信全憑自己開心。
我問師父,無贏長老為何要殺我?
師父說:你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
我說:啊!看來這老頭覬覦我的家產。
師父睨了我一眼:你那點家產有什麼好圖的,他想要的東西可比錢值錢多了。
我難以理解比錢還值錢是什麼概念,當今朝廷用行動表明錢是衡量價值的標準,然而想要賺錢首先需要找工作,這天下的職業中做官堪稱最肥。不僅肥還清閑,不僅清閑還有出息。朝廷又用行動表明當官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事,每個有夢想的少年青年乃至老年人皆有機會,第一錄取有財又有才者,其次錄取有財者,最後逼的窮書生們只能靠女人上位。我一直認為在吾國沒有什麼事情是用錢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出更多錢。
如果一樣東西的價值用錢無法衡量,想來此物乃無價之寶,只用錢都買不到的東西才會從某種意義上超過錢本身的價值。
我問:那比錢還值錢的是什麼東西,徒兒家中有這東西?
師父說:這東西可不在你家中。
我好奇:那它在哪?
師父說:在你身上。
我困惑,遂即在被窩裡將自己渾身上下摸了個遍,結果除了搓出一團因幾日沒洗澡留的灰泥,其他什麼也沒有。
師父不忍直視,說:他想要你的心。
我說:乾脆直接說他要我的命好了,誒?難不成這老頭私下販賣人體器官?
師父嘆氣,忽而俯身貼到被褥上,說:伸出手來。
我乖乖的從被窩裡伸出手,師父握住我的手緊緊貼在他的胸口。
師父說:感受到了嗎?
我屏住呼吸,用心感受。
我說:嗯,師父這件棉衣相當保暖。
師父說:……
緊接著我的手隨著師父的手一起伸進他的衣領,冰冷的手彷彿一瞬間進入了南方的仲夏。我的手背上面覆著師父的手,手心貼著師父的一件薄衫,不知為何我竟然有些面紅耳赤,呼吸不暢。他的胸膛就像是熱乎乎的湯婆子,溫暖從手心一直傳到腳心。伴隨著均勻的呼吸胸膛跟著輕微起伏,除此之外,還有一陣強勁有力的跳動。
我疑惑:這是?
師父說:心跳。
我縮回手,覆在自己的胸前,一如既往的安靜。
我問:是只有師父才有心跳嗎?
師父說:不,每個人都有。
我說:騙人,徒兒就沒有!
師父說:你當然沒有,因為你沒有心。
我獃獃的凝視著師父,腦海中不斷迴響著:因為你沒有心。
開什麼玩笑,雖然我孤陋寡聞,但也知道一個人沒有心臟是無法活下去的,心和其他的五臟六腑是一個人生下來的標配,缺一不可,只是我從來都不知道心臟也會跳動罷了。
師父說:說你沒心也不準確。
我鬆了口氣,瞧,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沒心呢。
師父緊接著又說:但是,出生時你的心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實際上,當年你和江畫出生時不僅是連體這麼簡單。
說到這,師父神情凝重。
師父說:你們二人的心都是不完整的。為師認為,江畫缺的那三分之一便是你僅有的那三分之一,想來你們是共用了一顆心。
……
雷鳴電閃,燭火搖曳。
我蜷縮在床的一角,雙手緊緊捂住耳朵。大家都喜歡虛偽的謊言,因為謊言令人身心舒暢。大家都畏懼真相,因為真相是一隻刺蝟,是具有攻擊性的,會刺痛人最脆弱的心靈。
過了許久,我平復了不安的情緒,鼓足勇氣聽完剩下的真相。
當年,之所以犧牲我保全江畫並非是湊巧,最主要的原因時至今日才浮出水面。我與江畫雖一母同胞,可我身下來便虛弱殘缺,江畫比起我而言,倒是健康得多了。誠然,我其實不該降臨人世,就算出生也會以流星墜落的速度夭折。而我的師父也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小白龍用一年的時間走遍天下翻遍書籍,方在我奄奄一息之際將我救回。
我難以置信,將我救活的辦法竟然就是那顆碧藍色的龍珠。也就是說,現在躺在我身體里的不是心臟而是一顆龍珠,原本的那一小塊心臟早就如同枯萎的花瓣一般凋落了。
我說:所以是龍珠救了我。
師父說:為師本不想告訴你此事,一來殘忍,二來危險。但現在我不得不告訴你,以免你覺得別人殺你是圖你錢財。
我問:如果沒有龍珠,徒兒是不是會立馬死掉?
師父默認。
我撫摸著自己的胸口,只有呼吸時的起伏沒有別的動靜。也難怪,珠子怎麼會跳動呢,不動才是正常,有朝一日若是動了方才是不正常。我處於很糾結的境地,一方面我迫切的希望心突然跳動,如此我便會一拳捶在師父的胸上呵斥他又編故事騙我。另一方面我希望它紋絲不動的呆著,像昔日一樣與我和平共處。
又是一聲炸雷,炸出了一場傾盆大雨。
比起下雨我更愛下雪,就功能上而言,雨起到沖刷的作用,他試圖沖走污穢與塵埃。而雪就很單純了,他只會靜靜的用自己潔白無瑕的身軀層層疊疊的掩埋萬物。
我鑽進被窩裡就好像藏在厚厚的雪地里,被窩裡漆黑一片,縱使睜著眼流淚也無人知曉,只有嘩啦啦的雨聲擾亂我的心緒。
隔著厚厚的棉被,我聽到師父說:為師這般救你,是不是錯了?
我愣住。
師父說:為師知道你痛,可是山兒,你之所以痛是因為你還活著。這世間每個人都承受著或多或少的疼痛,無一人可以倖免,直到有一日埋於黃土之下,那便再也不會痛了。你當真要這樣的不痛嗎?
我蜷縮在黑暗的被窩裡泣不成聲。
哭了許久,我從被窩裡探出腦袋可憐巴巴的望著師父。
師父扯出一絲苦笑,遞上衣袖供我抹淚。
師父說:唉,哭成這樣可不像是我玉面小白龍的徒兒,倒像是隔壁那隻野花貓的徒弟。
我一邊抽泣一邊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說:什麼玉面小白龍,你明明叫佛槡。
師父大驚:你如何知曉為師的姓名,為師喝醉酒時說漏嘴了?
我搖頭,說:師父你啊別說是喝醉酒了,就算是中毒中刀中劍也不會說漏嘴半個字。佛槡這名字還挺文藝,是師父爹娘取得還是自己取得?
師父說:孽徒,沒大沒小。
我說:看來是自己取得。
師父說:你又如何知道了?
我說:猜的啊,你瞧瞧我們爹媽取得名字一般都是怎麼土怎麼來,要麼就是怎麼順口怎麼來,還有一種是比劃怎麼少怎麼來。你看,我這山字,就三筆。以前我和長貴一起玩的時候還認識一個小女孩叫王一一,寫起名字來比我還省墨水。再看師父你的名字,恕徒兒直言,寫起來實在費事。
師父說:嗯,真是個好苗子。為師方才還一直擔心你悲傷過度不知如何安慰,現在看來完全沒有必要為你操心。
??
昨晚還是電閃雷鳴狂風暴雨,今早起來便已是晴空萬里雲捲雲舒。
江府的院子里,梅枝婆娑。因昨夜的一場暴雨院子里一派凌亂景象,那些梅樹顯然掉發嚴重,一夜之後稀疏的有些可憐。
我躺在逍遙椅上享受冬日暖陽的愛撫。每每惡疾發作之後,我都需要休養幾日繼而才能生龍活虎。二娘方面我胡謅自己是因為調皮惹事被師父暴打了一頓以此搪塞過去。
對此二娘深信不疑,畢竟我從小到大沒少挨打。我覺得委屈,二娘覺得我該打。
這時候我就會搬出我那已故的老爹反駁:我爹從不打我。
二娘說:那是你學了本事,你爹打不過你。
我說:那我屁點大的時候我爹也沒打過我。
二娘說:屁點大的時候你記得啥,就算把你屁股打開花了你也忘得一乾二淨。就是因為小孩子不長記性我們這些大人才會變得啰嗦。
我說:才不是呢,小時候的事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
二娘說:喔?你三歲那年偷吃雞蛋被噎著的事可還記得。
我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麼回事。
我說:記得呀。
二娘說:六歲那年我們家和長貴家一起去西郊踏青,你把屎拉到褲襠里還嚷嚷著是長貴幹的,這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