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094:何必要自欺欺人
「結為夫妻……」唐鈺喃喃,心下震撼不已。
前一秒他還在擔心盛桃花,沒想到眼下譚千笑卻告訴他,盛桃花在悄悄地準備婚禮,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這件事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男人淺笑,一副神秘模樣。
唐鈺半信半疑,但想到這男人既然是妖主,想必也不會害自己。
「唐長老若是想出去透透氣,也不是不可,便在這院子里轉轉,不要讓桃花曉得了。」譚千笑壓低了聲音,一口一聲「桃花」倒很是親密的。
唐鈺沉默了片刻,思前想後,最終點頭:「有勞殿下。」
譚千笑在房間里陪著唐鈺用了晚膳,期間一直替他布菜,很是熱情。
便是唐鈺吃得撐了,那男人還想著他能再吃兩口。
這殷勤的態度,著實讓唐鈺心裡不安穩。
自從譚千笑來過以後,唐鈺的活動範圍的確是擴大了。從房間出去,有個小院子,他每天吃完飯沒事就卷一冊書在院子里坐著看。
如此又度過了兩日,眼看著之前譚千笑說的三日之期就要到了。
這天夜裡,唐鈺吃得太撐,起夜去了廁所。
從廁所回來時,他瞧見廊下站兩道人影,一男一女,女的粉衣是阿蘇無疑,那男的看背影似乎是他蘇醒時看見的那人。
「左使大人放心,上次殿下過來與那和尚交談過後,他便一直沒再起過疑心。」
「那就好,如此我也好回去稟報殿下。」
男音剛勁有力,唐鈺聽著實在覺得耳熟,便忍不住躲在牆角,沒有出去。
只聽阿蘇接著道:「也不知殿下如何打算的,這和尚身上的封印分明已經解了,還留他這幾日,如此好魚好肉的招待是何意?」
男人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沉聲:「殿下自有殿下的打算,你和翡翠只好看好他便是。」
「是,奴婢逾越了。」阿蘇溫婉的垂首服了服身。
兩人又寒暄了兩句,阿蘇才回了自己房間,而那男人則回身朝院子外走去。
他回身的一剎,唐鈺瞥見了月色下那張熟悉的面龐,心下狠狠一震,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將自己藏匿在黑暗中。
直到灰袍的男子走遠了,唐鈺才慢慢探出頭。
月色落在他面上,慘白一片。
唐鈺皺眉,眼前不由拂過那人的面龐。
他沒有看錯,剛才被阿蘇稱為左使大人的……的確是周小川無疑。
無論是背影、走路的姿勢,還是面容、聲音,都是他!
周小川是譚千笑的左使?
可他為什麼要隱瞞?
唐鈺心裡萬分不安穩,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他望著天際的月看了許久,暗暗攥緊拳頭。
不管怎麼想,始終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
周小川是妖主的左使,這也太巧合了。他住在這裡幾日,連譚千笑都露過面了,周小川卻不曾來瞧過他。
說盛桃花要給他驚喜,不來見他也就罷了,周小川又是什麼緣由?
唐鈺心裡亂糟糟的,實在是想不通。總覺得事情很複雜,眼下最重要的是先離開這裡。
不管怎麼樣,他都必須走出這院子去看看。
……
烏雲蔽月,夜黑風高。
唐鈺貓著身子,躡手躡腳從小院後門出去。在這院子里住了幾日,唐鈺也算有所得,將翡翠和阿蘇的作息摸得一清二楚,而且他發現她們妖怪一旦進入深度睡眠,除非打雷,否則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他便是等著翡翠和阿蘇都休息了,算著時間出來的。
方才阿蘇和周小川的對話他還記得,有提及他身上的封印。
那番對話很可疑,總覺得是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似得。
唐鈺揣著滿腹狐疑,小心翼翼的出了院子。這才發現原來這裡真的是堯都皇城,而他所住的院子,不過是一個大殿的一隅罷了。
這後殿太大,唐鈺不識路,轉悠了一圈,穿過了一處花園,又路過了兩處院子,看見一片湖。
抬目遠望過去,湖的對面便是殿門,他心下一喜,加快了腳步。
唐鈺心裡還記掛著盛桃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這皇城裡。所以唐鈺剛才路過那些院子時,小心翼翼的往裡面瞧過了。
都是些空院子,這整座後殿都像是被廢棄了一般,廖無人煙。
他想著盛桃花興許不在這裡,便加快腳步往殿門那邊去。出來後殿,再想辦法找到桃花。
誰知剛到殿門前,唐鈺便撞上了一人。
胸膛被那人撞得生疼,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腳跟。
天際的烏雲恰好飄走,明月當空,月華落在對面那人身上,唐鈺打眼看去……
「桃花?!」看清那人的容貌,唐鈺是又驚又喜:「真的是你,你是來找我的嗎?」
沒等盛桃花反應過來,她已然被唐鈺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男人的胸膛炙熱結實,心跳強而有力,懷抱非常的溫暖。她的心有一剎悸動,美眸卻是斂了斂,斂去了訝異。
等唐鈺激動勁兒過去了,盛桃花才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你怎麼跑出來的?」
她的語氣很平靜,抬眸看向唐鈺時,目光沉沉的。
唐鈺抑制不住嘴角的笑,輕抿著唇角,垂首便在女人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傻丫頭,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咯噔——
桃花眼睫輕顫,落在他後背的手顫了顫,掩飾似得拍了拍他的背,笑得很牽強:「怎麼會,我正要去找你。」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咱們先找個隱蔽的地方。」
「我跟你說,這皇城太怪異了,那個妖主也很奇怪。」
唐鈺說著,鬆開她改牽著她的手,左右看了看,挑了一條比較窄小隱蔽的道走。
一邊走,一邊四下注意著,壓低了聲音時不時還回頭跟盛桃花說話:「那個妖主跟譚千尺長得一模一樣!」
「他說你在為我準備驚喜,還說明日便是我們的大喜之日。」唐鈺一五一十說了。
跟在他身後的盛桃花蹙了蹙眉,眼帘低垂著,沒有吭聲。
「還有啊,我剛才看見周小川了。真沒想到,他居然是譚千笑的左使。」唐鈺皺著眉,像是憋了這幾日終於找到了說話的對象了,嘴巴一直沒停過:「這些事情串在一起,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桃花,要不我們先回去吧。回去找晏離好好商量一下,我去跟他說,讓他再幫我一次,咱們一起來向妖主討要那聖物可好?」說到這裡,唐鈺才稍微停頓了一下。
回頭看了一眼盛桃花,見她低垂著腦袋不說話也沒有任何舉動,他站住了腳:「桃花?」
語氣略狐疑,「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是不是不想去見晏離?怕他又像當初那樣針對你?」唐鈺笑了,伸手摸了摸盛桃花的腦袋:「他不會了,現在他都已經結婚了。」
「他要是敢針對你,我跟他沒完。」
唐鈺說了這麼多,總算感覺到盛桃花的不對勁。
她一直沉默,對於他剛才說的那些,一點也沒感到驚奇……
「桃花?」
唐鈺偏著腦袋,將俊臉湊到她跟前,手輕輕地抬起盛桃花的下頜,動作極盡溫柔。
直到那張熟悉的俏臉完全映在他眸底,唐鈺才笑道:「怎麼了你這是?難道譚千笑說的是真的,你當真在悄悄的準備結婚的事情?」
盛桃花沉默,雙目沉沉的看著男人,許久,她勾起唇角。
微抬手,輕輕撫摸男人的俊臉,盛桃花踮起腳尖徐徐湊過去,「唐鈺……」
她只輕喚了他一聲,唐鈺靜心等著她的後文,卻嗅到一縷濃郁的桃花香味。隨後他頭重腳輕,腦袋沉甸甸的,目眩不已。
有些站不穩腳了,連眼前的盛桃花也搖搖晃晃的,變得越來越虛幻。
「奇怪……」男人喃喃,隨後「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
月色朦朧而清冷,盛桃花徐徐收回手,垂眸看向倒地的唐鈺。
那雙桃花眼眯了眯,冷光泛濫,轉瞬即逝。
暗處一道黑影靠近,盛桃花沒回頭,只聽周小川的聲音傳來:「多虧了你,否則便讓他跑了,殿下那邊我可不好交代。」
盛桃花輕應了一聲,冷道:「回去將那院子里看護的兩人砍了,沒用的東西。」
那聲音冷若寒冰,就連周小川聽著,都忍不住顫了顫。
他記憶中的盛桃花雖然也曾有過清冷的一面,卻絕不會這般冷血殘忍。
眸光暗了暗,周小川斂了神思,淺笑:「那這回便將他關地牢里好了,免得再跑了。」
盛桃花沒回話,只轉身不再看地上的唐鈺,越過周小川往殿外走。
「對了。」男音再次響起,「你這麼晚了,來後殿做什麼?」
腳步略頓,眼睫顫了顫。
盛桃花蹙眉,冷冷啟唇:「散步。」
原本是想來看看唐鈺,她這幾日總是想到他,那張臉縈繞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便想著來看看。
沒想到剛好遇上唐鈺要逃跑。
如今看過了,回去……應當能睡個好覺了。
……
翌日天明,陽光從柵欄窗戶透進,零落四散,灑在唐鈺身上。
他動了動眼皮,徐徐睜開眼。觸及刺眼的光,下意識的抬手搭在額頭上,好半晌才適應過來。
腦袋還是昏沉沉的,像是宿醉初醒的感覺,太陽穴刺疼刺疼的。
該死,他這又是怎麼了?
唐鈺慢吞吞坐起身,掌下摸到的東西乾燥還有些粗糙,垂眸一看,居然是稻草。
這裡不是他之前睡的房間,倒像是牢房,三面是牆,一面厚實的木門,間隙分明。
陽光是從他身後那面牆上方的柵欄窗照進來的,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唐鈺盤腿而坐,伸手撓了撓頭,慢慢整理思緒。
他昨晚……看見桃花了。
然後就昏過去了,醒過來便在這裡。
怎麼回事?是他逃跑的事情被發現了,所以譚千笑派人抓了他和桃花?還是盛桃花……
唐鈺握拳,打消了那念頭。
不會的,桃花怎麼會……
「唐老師醒了。」熟悉的男音傳來。
唐鈺驀然抬首,看向木門外的男人,正是周小川。
他手裡拎著食盒:「這是你今天的午餐,也是最後的午餐,好好享用吧。」
男人說著,輕輕揮手,門開了。
他闊步進來,在唐鈺對面蹲下身,將食盒放下,抬眼與唐鈺相對:「若是您能乖乖聽話,不踏出那院子一步,也犯不著到這地方來的。」
男音低沉,一本正經。
唐鈺心如亂麻,看著周小川,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桃花呢?昨夜是你偷襲了我們是不是?」
「唐老師,您是聰明人,何必要自欺欺人?」男人看著他,也不掙扎:「昨夜迷暈你的人是桃花,您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