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初遇楊桃
皎潔的月光裝飾了寂靜的小鎮,夜像是一張透明的大網罩住這個小小的世界,捆綁了李依戀十六歲躁動的青春。
對於那天未作的事情,李依戀依舊感到後悔不已。
在得知自己即將回到橋鎮這個消息之後,李依戀就開始焦急慌亂,她還沒告訴程青彬,她喜歡他。
她要告白。
好朋友為此作了好多計劃,在即將實施的時刻,李依戀退縮了。
這是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它沒有開始的理由,自然沒有繼續存在的價值。
那天,李依戀在程青彬居住的嘉華花園徘徊了一天,直到夜幕降臨被母親的一通電話驅趕回家,隔天,她便出現在了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橋鎮。
三天了,李依戀每天都打電話跟好朋友懺悔,那天自己應該勇敢的去敲響程青彬家的門,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我喜歡你。
如果秋風鎮的小吃攤中有斷腸人的檔口,她一定要讓他幫忙將她的腸子掏出來展示給好友看——她的腸子悔青了。
沒有向喜歡的男生告白是件傷心事,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喜歡的男生是件悲哀的事,李依戀覺得自己太倒霉了。
「依戀。」一聲呼喚劃破寂靜的夜。
她站在天台上已經有兩個小時了,從日暮到夜寐,若不是李先生這一聲呼喊,李依戀覺得自己今晚怕是要躲在天台上懺悔自己的懦弱直到天明。
望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無聲的嘆息,轉身朝樓下走去。
滿身的活力被失落排擠了,經過房門口,想要沉默的躲進被子里看著程青彬的照片思念他,卻又怕越看越想他。
李依戀慢吞吞的朝樓下走來,有氣無力的問一句,「什麼事?」
興許是她說話的聲音太過輕,並沒有得到李先生的回答。
走到一樓與二樓之間的樓梯中間部分,李依戀居高臨下的看著客廳的境況。
檀木雕花桌椅前有幾人,李先生的位置面對李依戀,她看見父親笑容滿面的在與人說話,那人背對著李依戀,看背影估計年紀與父親不相上下。
李依戀聽見九叔的聲音,還有一記年輕的男聲。
客廳里的境況似乎有點熱鬧,李依戀在樓梯中進退維谷,她不喜歡和大人交流,那太費腦力,需要太多心機,她是個懶人,不喜歡說句話都要在心中揣測半天。
轉身欲朝上爬,身後傳來李先生的聲音。
「依戀,進房間去看看你阿公,他剛剛叫你了。」李先生臉上還掛著笑,那是種大人與大人之間說大人的事的笑容。
「哦。」李依戀淡漠的應了一聲,朝樓下走來,視線略過客廳中的所有人,低頭快步走到一樓角落的房間門口。
推開門的一瞬,一股淡淡的味道飄來,那是一股奇怪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味道,她找不到形容詞。
後來的某一天,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是屍腐味。
爺爺躺在床上,側頭看見是李依戀,隨即露出慈愛的笑。
「阿公。」女孩的聲音軟糯,似撒嬌般的語氣。
李爺爺緩緩抬起手,李依戀順勢握住那雙如同枯枝般孱弱的手掌。
老人的眼睛渾濁,不似從前那般炯炯有神,但是依舊慈善的充滿淺淺的笑意,「跟阿公說說話吧,一個人怪無聊的。」
老人已經下不了床,終日躺在床上,家裡若是來了人,房門便會關上,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雙腳已無知覺,雙手只剩微弱的力氣,什麼也做不了。
爺爺的話讓李依戀眼眶泛濕,委屈的感覺如潮水般湧上來。
李依戀想起了關於從前的事,爺爺背著她去後山坡的大榕樹下納涼,牽著她的小手去雜貨鋪買糖。
李爺爺在李依戀的人生中佔有很重要的地位,老人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好呀。」李依戀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嘴邊蕩漾起柔軟的笑意,「阿公,我跟你說說我回來這三天的事......」
倆人在房間里說說笑笑,不知不覺時間流逝,李爺爺略顯疲憊,待他熟睡后李依戀才悄悄的退出房間。
令人意外的,那幾人居然還在,只是從客廳轉戰到門口。
家門口擺了一張圓木桌子,桌上有杯子,李依戀不知道那是茶是酒。
感覺有眼神看著自己,李依戀的視線轉移看見有個男生在對著自己笑。
眉頭不自覺的輕輕皺著,只不過一瞬間便舒緩,李依戀微微勾起嘴角,朝男生禮貌的看了一眼。
「喂。」
李依戀站在原地,疑惑的看著男生。心裡有一絲鄙夷,居然用「喂」來喊住她,真是夠沒禮貌的。
牆上的掛鐘忽然敲響,咚,咚,咚......
十點了。
在掛鐘的聲音停止的下一刻,門外的男生說話了,「沒事。」
李依戀的眉頭隱隱皺起,她覺得自己被耍了。
迫於對方可能是親戚家的孩子,可能是父親朋友的孩子,可能是她不好招惹的人,李依戀只能忍下滿心的惱怒,一言不發的朝樓梯走去。
像是故意發泄般,大理石樓梯被李依戀踩的啪啪響,身後由遠漸近的腳步聲都被掩蓋了。
「喂。」
是那個男生的聲音。
李依戀的腳步微頓,沒有回頭,沒有說話。
「我近視,想問你時間,剛好掛鐘替你回答了。」
解釋合理,態度誠懇。
李依戀心中的鬱悶消散了不少,緩緩轉身看著男生,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我叫楊桃,你呢?」
楊桃?
真是個怪名字。
淺淺的笑意爬上李依戀的眼角,腦海里忽然竄出一長串水果的名字,還有幾個蔬菜名。
「李依戀。」她輕聲說道。
「李依戀。」男生重複一遍她的名字,忽然笑著打趣道,「你在依戀誰?」
因為名字有一點點特別,李依戀常常會被打趣,久而久之已經免疫了。
「某個人。」李依戀淡淡的回答道,轉身朝樓上走去,沒有想要繼續聊下去的念頭。
她心裡還在想著那個笑起來令她心情愉悅的男生,急切的想要躲進被子里偷偷看著他的照片,想念他。
楊桃站在樓梯下看著腳步輕快的女孩緩緩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和李依戀一樣不太愛搭理人。
這是李依戀與楊桃的初識。
這是李依戀「暗戀」的漫長時光中的第一位同伴,也是第一位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