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來龍去脈
?晚膳的時候清川和夜七已經回來了,雲蘿也被喊了起來。她下午睡了個痛快,眼下精神頭十足。
雲蘿去到隔壁房間的時候,三個大男人正圍坐在桌子邊討論著什麼。她剛坐下,就聽到樓下鬧哄哄的聲音。
「將這裡包圍起來!那賊人就被藏於此處,搜!」
外面的聲音不小,屋內剛好聽得見。容舟亦暗道不好,起身就往隔壁間趕去。只是他們被攔在了屋子裡,衙役已經去了隔壁將高銳和高夫人綁了起來往樓下帶。
「敢砸本姑娘的場子。」雲蘿挽著袖子就要衝出去,被清川一把給拽住了,同時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容舟亦。
「不能讓他們把高銳帶走。」
容舟亦話音剛落,擋在門邊的侍衛就被夜七瞬間給制住了。容舟亦趁機往樓下追,有不少衙役是受過雲蘿那一晚雪梅散的恩惠的,於是也都沒有真的去攔著他們。
李大人和他的人還沒走出客棧,就被清川從二樓一躍而下,給擋住了去路。
「不知這位大人何故捉拿高銳?」有了清川堵路,容舟亦和雲蘿也就不著急了。二人慢悠悠的從樓上下來,挑音問了一句。
「何故?這賊人闖入金員外中想要謀財害命,被金員外家的護院抓住,卻不料讓他逃了。本官只是接到密保,說這賊人藏匿於此,這就帶他會衙門罷了。」
李大人面不改色,頭頭是道的說著。不少在一樓閑聊吃飯的看客這會兒都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情況?
「大人,就是他們將高銳劫走的!」疑似金府的小廝在李大人身邊說了這麼一句,李大人聞言一挑眉:「哦?既如此,將他們一起拿下!」
「我看誰敢?」
門外,縣令和李捕頭也帶著一些衙役趕了過來。他們剛剛收到信,說是李大人帶人圍了容舟亦住的客棧,別人也許不知道,可是他知道這位容公子身份不凡啊,豈能讓他受了委屈?於是急急忙忙帶著人過來了。
「縣令大人,他們大鬧金府窩藏罪犯,為何不抓?」
李大人顯然有些生氣,容舟亦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說道:「縣老爺,勞煩你去將金員外以及之前的那位縣令徐老爺一併請過來吧。」
縣老爺不明所以,不過依舊照辦讓衙役們將人帶來。
雲蘿指了指高銳對著李大人說道:「把他們放了,我好不容易救活的,要是因為你再出了事我可拿你是問啊。」她這話說的認真,她自幼學醫長這麼大也沒救過幾個人,也沒打算遇一個救一個。
好不容易救一個人要是再死了,那可就砸師父和家裡招牌了。
李大人沒想理她,但是那些衙役已經聽話的將綁著高家夫妻的繩子給鬆了。李大人氣不打一處來,可奈何縣令在這,他有氣也不敢撒。
「什麼事還要折騰本員外?」
金員外和徐老爺一起被帶了過來,容舟亦見此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開口說道:「既然人來齊了,那我就開始說了。」
「你是什麼人?這裡哪輪得到你說話?倒是這個人還不趕緊帶走?」金員外惡狠狠的看著容舟亦,剛剛就是他們幾個壞了他的事。但是眼下還不是算賬的好時候,他只想趕緊讓人把高銳帶走。
清川靠在門邊一副進來了就別想出去的架勢,縣令坐在桌子旁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三年前鎮子外的觀音廟附近,有一商隊被打劫所有人死於非命,可屍體卻下落不明。當時的縣令徐老爺並沒有徹查此事,而是敷衍了事草草結案。」
「然而鬧鬼傳聞沸沸揚揚,幾位大人暗中商量重修觀音廟,又大做法事。自此,觀音廟雖破敗卻再也沒有出過事。」
容舟亦神情微微有些嚴肅,雲蘿坐在一旁手裡捧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小二要的點心,邊吃邊認真的聽著。
「你說這些做什麼?」李大人已經有些心虛了,容舟亦輕輕一笑,繼續說道:
「三天前,觀音廟內出現了兩具屍體同時屋檐坍塌,疑似砸死了人。實際上王大人與周大人都是被人謀害致死。王大人暫且不提,先說這周大人……」
他說完故意停頓了一下,眼睛看向了正笑眯眯吃著點心的雲蘿。雲蘿也愣了一下,不懂他這個時候看向自己做什麼?
站在門口的清川忽然開口說道:「金員外家中有一對特製的峨眉刺,而這峨眉刺似乎並不適合男人用。」這個還是他們大鬧金府的時候看到的,當時清川只是無意間看到了一眼,事後他就給忘了。後來還是容舟亦審問高銳的時候,他才想起來。於是趁著幫容舟亦辦事的時候,將這也一併帶了出來。
「那峨眉刺是我送給夫人的,怎麼了?」金員外瞪著清川,心中則是意外他什麼時候看到的?
清川一挑眉,也沒有說話。從懷裡將一塊包著東西的布扔向了容舟亦,最後被夜七接住。
「雲蘿姑娘,請看。」夜七將布打開,裡面放著的赫然就是一對峨眉刺。
雲蘿叼著點心也不看熱鬧了,坐直了身子湊過去拿著峨眉刺比量了幾下:「像啊……」
老李也是對這個案子知道的最多的人,頓時問道:「難不成這個就是一直沒找到的兇器?」
「對,長短粗細差不多。」她說完從腰間翻了一個小小的紙包出來,將裡面的粉末灑在了峨眉刺上。
其中一隻尖銳的地方粉末漸漸地變成了藍色。
「這藥粉撒在沾過血不出七天的地方,便會顯現藍色。」
雲蘿說完金員外的確臉色一變,容舟亦又繼續說道:「剛剛我讓人去周大人家中打探,周夫人表示在她相公還沒失蹤的時候,他人一直處於很焦慮的狀態,總是說等到過幾天有人來查這件事,他就完蛋了。」
「不知道『這件事』所指的事,與金員外李大人以及徐老爺有沒有關係呢?」他意味不明的看著幾人,徐老爺當場否認,道:「我早早的就不在衙門做事,他怕查與我何干?」
「啊!說到這那麼我就來說說徐老爺你為什麼正值壯年就被革職了。」容舟亦一拍手,目光鎖定在了徐老爺的身上,又說道:「我們翻閱了衙門裡以前的卷宗,在向知府備案的卷宗里發現了你曾經挪用衙門的公銀修建觀音廟。」
「在場的當地人,想必你們都知道三年前徐老爺對外宣稱是幾位大人用自己的家私來修繕廟宇。挪用公銀的事被老師爺寫進了卷宗里,於是徐老爺你被革職。」
「你這麼說有什麼證據么?不過都是你的胡言亂語。」徐老爺底氣十足的反駁道,容舟亦對著雲蘿抬了抬手:「你要證據那我便拿給你。」
雲蘿這次反應了過來,放下點心小腿蹬蹬蹬的跑上了樓,隨即抱著那一份她拿出來的卷宗放在了桌子上。
「你們為了毀滅證據,不惜以高銳為借口去衙門報案,為的就是趁機放火。你們想等找個機會再將高銳殺了,但是出乎你們意料的是,這個丫頭悄悄潛入了金府還找到了高銳。」
容舟亦看著旁邊滿是不解的食客們,指著高銳說道:「這位就是當年商隊老闆的遺孤,而那個商隊的屍體我們也找到了。就是被藏於觀音廟中,成了乾屍。」
眾食客紛紛驚呼,金員外故作理直氣壯的嗤笑了一聲,剛要反駁就聽雲蘿清脆的聲音傳來:「你們說奇怪不奇怪,這觀音廟可是衙門新修過的,裡面埋了十幾具完整無損的乾屍竟沒人發現啊。」
「肯定就是他們埋的唄!」
「難怪那段時間觀音廟一直鬧鬼,原來是因為裡面有屍體啊!」
幾個食客紛紛開口,容舟亦擺擺手,讓他們安靜了下來這才繼續說道:「應該是先鬧鬼,才能埋屍。否則那觀音廟日日夜夜有人敬香夜宿,他們哪有機會藏屍?」
「因為觀音廟『鬧了鬼』,去過廟裡的人都重病。所以請法師才能有借口重修觀音廟,藉機將屍體藏了起來。」
他一說完,那邊的徐老爺便出言辯解:「若真是我們做的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將屍體扔進深山也就罷了。」
「因為你們不能這麼做,據我所知三年前商隊出事之時,朝廷曾派楚司安楚小將軍率領六千精兵進山剿匪,別說是十幾具屍體了,怕是幾隻老鼠進山也會被抓住的吧。」
容舟亦話音一落,旁邊就有人開始附和。
「說起來好像是這麼回事,自打那之後我們鎮子外就再也沒有山匪打家劫舍了。」
李大人額頭微微冒了冷汗,雲蘿坐在一旁無聊的翻著卷宗,翻著翻著就發現不對勁了。
「我想之所以周大人被殺,是因為你們知道了商隊的遺孤還活著並且想找你們報仇。」說著將目光移到了高銳的身上,問道:「你是不是曾經找到周大人?」
「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具體的兇手究竟是誰。只是隱隱約約知道是衙門裡的人,於是挨個去問。第一個問的也就是死的周大人。」
「當時老先生喝醉了,我便聽到了一些。後來去問周大人,他支支吾吾什麼也不肯說,最後只能再去恐嚇老先生逼他將當年的事情告訴我,我才知道殺我爹的人是誰。」
容舟亦點了點頭,喝口茶潤了潤嗓子:「周大人當時心生恐懼,一是擔心高銳知道了真相尋仇,二是怕高銳繼續報案。那屍體埋在了觀音廟內,若真有心查也不是查不到。他害怕了所以他才被要繼續掩埋真相的其他四個人殺掉了。」
李大人咽了咽口水,怒斥的反駁道:「你這是信口雌黃!」
「是么?周大人失蹤三天,卻偏偏在雨夜屍體出現在觀音廟內。而當晚天色不早,幾位非富即貴為什麼要去城外的破廟?」
容舟亦咄咄逼人,將問題都拋了過去。金員外和李大人紛紛沉默,徐老爺不假思索道:「我們當日去那純屬碰巧。」
「碰巧去城外?」
容舟亦揪著這個問題不放,雲蘿一拍桌子說道:「舟舟,你看這個紙,似乎能割開。」
他聽見小丫頭的這個稱呼愣了一下,隨即有些彆扭的湊了過去。
還沒等他們看呢,徐老爺轉身就要跑,最後被清川定在了原地。
這案卷宗兩頁之間可以拆開,從裡面他們找出來了十幾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當年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年楚小將軍剿匪,這周圍的山匪不是死了就是被抓了起來。金員外原本也是這附近的山匪,只是他一直與徐老爺有所瓜葛。
他打劫來的錢不少都孝敬給了徐老爺,匪窩被剿以後金員外沒了生計又起了歹念。從而威脅了一直私收賄賂包庇山匪的縣令徐老爺,而徐老爺又將王、周、李三位大人給拉下了水。
五人一商量決定打劫商隊,他們四處打聽得知高家非常富有,且經常去廬陵賣貨。於是他們在觀音廟附近埋伏了半個月,終於等到賣貨歸途的高家商隊而後殺人劫財。
當時楚小將軍的精兵正在各個山裡搜索匪窩,他們知道不能將屍體扔在野外,那樣很容易就被發現。於是靈機一動將屍體先藏在了觀音廟的廂房內,而後製造了一出鬧鬼事件,趁著修建廟宇之時將屍體藏了進去。
幫他們藏屍體的匠人們也都被滅了口,師爺於心不忍可也不知道該怎麼揭露此事,於是趁著卷宗送到知州處的時候,偷偷的改了一些,將公銀之事寫上,只盼著徐縣令能夠下台。
而這一份秘密的信件他藏在了這卷宗之中,一是為了以此威脅徐老爺不能殺他滅口或者連累家人,二來也是希望如果有一天與高家商隊有關的人來翻案,這真相能夠大白於眾。
信件的內容無疑是一份鐵證,縣老爺當即命人拿下三人。金員外欲反抗,最後被清川掰折了胳膊被衙役帶到了牢房之中。
縣老爺看了看容舟亦又看了看高銳,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客棧。
「他是不是有話要說啊?」雲蘿沒懂他最後那幾個眼神是什麼意思,扭臉問著容舟亦。
「算是吧。」
「那他為什麼不說?」
「沒必要說出來。」
雲蘿還是雲里霧裡的,倒是高銳和高夫人雙雙跪在了容舟亦的面前道謝。直到他們夫妻兩個也走了,食客們也散了,她還是沒想明白怎麼回事。
「你告訴我唄?」雲蘿黏在他身邊撒著嬌,一旁的清川在考慮要不要威脅他說出來,夜七瞪著眼睛一副盯緊你的模樣看著清川。
「收拾收拾,明天動身去廬陵。」
雲蘿見他一副不想說的模樣,氣呼呼的想著今晚絕對不讓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