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活寶主僕
願望與現實總是有很大的差距。李別羽還沒睡下多少時間,就被人從被窩裡挖了出來。來找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拉著他一起在酒肆里鬧了一夜的李青鶴。此時李青鶴穿著一身小襖,剪裁合身,寶藍色的緞面上,用銀線紋綉著雲紋,配著他的圓臉圓眼園下巴,顯得很是富貴。若不是他現在一臉諂媚的表情,有些小胖的李青鶴看起來很是討喜和可愛。這和李別羽清秀的外貌正好相反,李別羽長的雖然不是劍眉星目那種一塌糊塗的帥,可也鼻挺口方,眉清目秀。很讓女性母愛泛濫的那種。
李別羽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眼,才看向李青鶴:「少爺找我有事吩咐啊?」
「嘿嘿……」李青鶴拍拍李別羽的肩膀,笑的有些尷尬:「我這不是來看看你休息好了沒?」
還給李青鶴一個白眼,李別羽才不相信他來找自己沒事,八成又有啥餿主意了,別管這主意是什麼,還是乾脆把他的小念頭掐滅在萌芽狀態比較穩妥,現在床鋪被窩對自己的吸引力可是無比巨大啊。於是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倒是休息好了,我可在老爺書房門口站了一上午呢。少爺要是真沒事,那我就再睡會?」
「這個,嘿嘿。」李青鶴搓了搓手,生怕面前的這小子真的出溜進被窩睡回籠覺去,也不打馬虎眼了,探身上前道:「昨天喝酒,你還記得周瑞那小子說的話不?」
周瑞是玉川城裡另外一家大戶的少爺,家裡也是頗為有錢,昨天一起喝酒的就有周瑞。由於兩家同為經商的大戶,在一幫子紈絝的圈子裡,平時和李青鶴也有交集,交情還算一般,只是有時候難免鬧些大少爺的脾氣,兩人之間明裡暗裡地互相別別苗頭,所以兩人不是很對路。李別羽翻著眼睛看看屋頂裝作回憶狀,繼續裝傻:「周瑞?他有說什麼?」
「他昨天吹牛不是說什麼天榜么,當時你也在聽啊!」李青鶴大急,這才沒多久的功夫,怎麼就能忘了呢?
昨天幾人喝酒,一邊喝一邊胡吹六拉的,不知道怎麼的周瑞就說起了一年後就是天榜的改選之時,當時李青鶴隨口問了句什麼是天榜,結果周瑞斜瞄著李青鶴,一副輕蔑的表情,說別看李家是玉川城的首富,可這教育怎麼就這麼落後呢?要明白在這世界上,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誰,天榜卻是不能不知道啊。說著還從懷裡翻出一本薄薄的書,在幾人眼前一晃。李青鶴只來得及看到上面兩個紅色的天榜大字,別的什麼都沒看到。剛要借來翻看一下,周瑞卻把書朝懷裡一塞,說那書可是金貴,他是託人在京城裡最有名的商號八角閣里買的,五十兩一本呢。五十兩都夠一個普通的家庭一年的開銷了。李青鶴也暗暗咋舌,他家雖然富有,可家教頗嚴,李臣斌每月給他的零花錢也不過十兩而已。
只是他們也不知道,那書其實是周瑞借來的,並不像他說的那樣是託人買來的。這書拿到手裡才翻了不到半天,就拿來在眾人眼前炫耀了。看的時間短,很多事情記得並不清楚,當然不敢讓眾人傳看,萬一一會吹牛吹漏了,再讓別人笑話自己,豈不是板磚砸自己的腳嘛。
借不來書的眾人,只得聽周瑞口沫橫飛地說著些什麼天榜上的逸聞趣事。李青鶴坐在位子上,撇嘴斜眼地表示不屑一顧,可心裡火燒火燎的難受,覺得自己被周瑞壓了一頭,心裡很不痛快,也不再言語,低著頭猛灌了幾杯酒,心裡暗暗決定一定要弄本天榜來看看。心裡惦記著這事,所以才睡醒了就急急忙忙來找李別羽了。
「啊?是嗎?」李別羽轉頭看看自家的少爺,此時人家正一臉忿怒,大有你再裝我就扁你的架勢,形式比人強啊,只好硬生生轉口道:「對對對,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聽到李別羽「想起來了」,李青鶴就顧不上探討他的遺忘的功夫那麼了得,趕緊說出自己的目的,省的一會他再給「忘」了:「我想買本天榜。你陪我去弄點錢唄?」
「我要沒記錯,那鬼東西要五十兩吧前兩天還有人給我抱怨說這個月的零花錢快花幹了啊……」李別羽提醒著很不自覺的某人。
「嘿嘿,是啊是啊,所以我這不是來找你了么?」李青鶴賠笑。
「找我?」李別羽睜大著眼睛,一臉吃驚:「我一年的工錢也就二十兩銀子,少爺,你還打我的主意啊?我記得好像你已經給我打了一百多兩銀子的欠條了吧?貌似你才是主子吧,我好像就是一個小小的家丁而已唉?」
李青鶴臉上的肉直抽抽,有必要再提醒他么,他可是記得吶:「那我就給你再簽一張欠條啊,不差距五十兩吧?再說了,我可從來都把你當兄弟的,早找你結拜來著,不是你矯情么。」
「你當我是老爺啊,要多少有多少。」沒敢接那個什麼結拜的話頭,自己還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再說了老爺也不能同意啊,雖然自己受寵,可也就是個受寵的家丁。
「那你說怎麼辦呢?我可不想再被人家笑話沒見識。」李青鶴也上愁道,兩條眉毛能擰到一起了。
李別羽卻沒接話,騙誰呢?估計他身上有多少家當,李青鶴都比他自己清楚。還故意來找自己借錢,肯定有問題!所以李別羽也把眉毛擰成一團,得咧,我陪你一起「上愁」還不行么?
沒聽見李別羽接話茬,李青鶴就忍不住用眼角餘光撇了眼李別羽,發現人家正用眼光盯著自己,就趕緊收回視線,一門心思地繼續演戲,然後過一會再斜瞄一眼,再繼續裝蒜。心頭還納悶:哎?怎麼不說話了?這倆人愁也愁不出錢來啊,他再不接話頭,這讓自己怎麼開口啊?
看著李少爺如此,李別羽差點沒在肚裡笑出內傷來。在李青鶴第十一次抬頭看他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嗤嗤笑了出來:「好啦好啦,你有啥鬼主意就說吧。別再裝了,一點都不像。」
「還是你聰明!」李青鶴趕緊小拍了下馬屁:「上次和周瑞打賭,看誰在冷水潭裡呆的時間久,我不是借你的護身符贏了么?那時候周瑞挺不服氣的,還說有機會要再賭一次,我看不如再用下你的護身符,和他賭五十兩,這樣咱們就能買本天榜回來看看了。」
至於為什麼是弄五十兩銀子,而不是直接賭那本天榜,還不是因為當時他李大少爺裝的太過了,彷彿那書白送他,他也不會要的,現在總不能再去自己打自己嘴巴吧。
「啊?」李別羽聽說是這事,一臉為難,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胸口。在那裡,貼身的衣物裡面,有一枚用紅色細繩穿著的飾物。據說李臣斌撿到李別羽的時候,就帶在身上了。大概有拇指蓋大小的一顆圓形石頭,表面呈橘紅色,既不光滑也沒有光彩,灰撲撲的表層上還有一道道扭曲纏繞的褶皺。宛如一顆小號的核桃一樣,更像一顆曬蔫吧了的桔子。本來誰也沒當回事,只是有次李別羽和李青鶴出去遊玩,李青鶴失足落入水潭,李別羽躍入水潭把他救起。當時天寒地凍,潭水雖未結冰,可水溫照實很低,讓李青鶴很是吃了些苦頭,在岸上哆嗦得跟個小雞仔似地,回到家后還病了一場。反觀平時身體不怎麼樣的李別羽,只是下水時感覺到一些寒冷,然後就覺得胸口一熱,一股火熱的氣息瀰漫全身,後來救人上岸行動也沒有什麼被凍得僵硬的感覺,回到府上也沒有生病。
事後兩人覺得很是奇怪,反覆推敲,又在水裡印證了幾次,發現是那個毫不起眼的護身符在作怪。於是,李青鶴還利用這護身符的古怪作用,設了個小小的賭局,用言語激怒周瑞和他賭看誰在冰水潭裡呆的時間長,想當然的,最後的贏家是李青鶴了,周瑞賭完了那把,可是既輸了錢,又在病床上躺著吃了幾副葯才緩過勁來。
只是李青鶴不知道的是,當初他把護身符拿走去和周瑞對賭,同樣讓李別羽吃足了苦頭。那天正趕上李臣斌在府上擺席宴客,府里上下忙成了一團,身為家丁的李別羽當然被安排了工作,沒能和他一起去。當李青鶴走後不到一刻的時間,李別羽就覺得渾身發冷,四肢冰涼發麻,回到床上,足足蓋了四床棉被,都感覺如同赤身躺在冰塊上一樣。那天李青鶴贏了賭注,邀朋喚友,跑去酒樓吃喝,怕把那護身符弄丟了,讓朋友家的下人先送回到府上的。所以他並不知道李別羽差點變成冰棍的事情。
「說話啊,借你那護身符用用啊。」李青鶴催促道。
李別羽點了點頭:「那咱們到時候一起去。」他想著一起去,到地方在把護身符給李青鶴,等結束了再第一時間拿回來。這樣自己還能少受點罪。
聽到李別羽答應了,李青鶴拉開嗓門就大喊:「來人啊,趕緊幫我給周瑞捎個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