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意氣風發的高然
高然大學專業是英語,在我的心目中,能把英語當成專業來學的人,無疑自帶光環。後來做起了生意,經常往返於各個國家,我覺得他特別牛逼,這麼來說吧,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坐過飛機,當然也就沒有見過了。
高然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商業巨子,目前已是漸有起色,最起碼,他開始朝著自己嚮往的方向發展了,而張科科呢,我前邊已經說了很多次了,她高中的時候學的美術,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成為當代著名的畫家,我客廳的電視背景牆和沙發背景牆上掛著的兩幅巨作,都是出自科科之手,我說我買兩幅就可以了,她不肯,親自裝裱為我掛到牆上,走的時候拍拍我的肩膀說:「哥,等著升值吧,總有一天,這兩幅畫會比你的這所房子值錢的!」我相信了。我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靠她的這兩幅畫換一所大一點的房子和買一輛車,然而遲遲未能實現,但我一點都不失望,這份情誼,最珍貴。
至於我,說來慚愧。我是個有夢想的人,以前想學美術,沒學成,所以只能自學,但沒能成才,頂多是畫得像,毫無章法可言,造詣更是奢求。後來我也想學廣告,但最終,學了財務,但從我初中開始到現在一直貫徹始終的一個夢想是成為一名作家或者是進軍影視圈,成為一名編劇,在網上發表各種體裁的長短文章無數,也往各種出版社投過稿,最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意思就是說,我想靠寫東西吃飯的這個願望或者是夢想,離實現還很遙遠。朋友們跟我說,堅持就好,如果人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分別呢。
第二天我們三人驅車去機場,我很激動,這是我第一次去機場,不知道能不能見到飛機。我覺得我的小狗「開心」也可能有這種心情,所以我把它也帶上了。我不知道它是什麼品種,只知道以前在農村把這樣的狗都叫做狼狗,是我大學畢業那年在高速服務站撿的,我也沒想到,它長著長著越來越大,我一直覺得它能長到給我提只拖鞋就可以了,可沒想到後來它居然長到能把我從床上拖下來,每天早晨我睜開眼時就能看見一個巨大的喉嚨對著我,晚上看電視的時候我都是把它的狗頭當成是抱枕。我有時候真的怕哪天它心情不好把我給吃了,所以我把它喂得很好,絕對不能讓它餓著,小區里的狗對它更是望而生畏,敬而遠之,其中也包括人。
我坐在副駕駛抽煙,毛小江怕「開心」吃了它,坐在後邊,倒是張科科像個爺們,開著車和我懷裡的開心一人一狗勾肩搭背的聊天,她聊得特別歡,但「開心」卻表現的很高冷,吐吐舌頭,眨眨眼睛,看著窗外,我說話的時候也偶爾看我兩眼,像是在說:「馬驫,你能不能管管這娘們,話太多了。」
張科科摟著狗的肩膀:「驫,真是狗跟人性啊,你家『開心』也太高冷了,我說了半天,理都不帶理我的。」
我看了看睡著的毛小江跟她說:「不高冷吧,你把手塞到它嘴裡,你看它理不理你。」
「去你的,我這手可是藝術家的手,等我以後混好了,畫的畫值錢了,我就跟那些明星一樣也給我的手買份保險,萬一咱們『開心』哪天瘋了把我整條胳膊給啃了也沒關係。」
「不能夠,你沒聽過『狗咬狗一嘴毛』嗎?」
「馬驫,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別別別,別鬧,你開車呢。」
一路上侃天侃地的說話間就來到了機場,我仰起頭張大嘴巴:「哎呦喂,這還真是我第一次見飛機啊,真大啊!」不到一會便到了機場,停好了車,我們三人加一狗在出站口等著。
張科科捂嘴笑了:「真是你第一次見飛機嗎?以前打過的就不算嗎?哈哈哈。」
「我說,科科,你可是個女人啊,咱能有點女人的樣子嗎?」她這丫頭,開起玩笑不著邊際,也正是因為這個我才喜歡老跟她開玩笑,交朋友確實是這樣,有時候並不追求個高山流水什麼的,待在一塊舒服就行。
「你就別裝了行不,咱們都認識十幾年了,打那會我就這樣,你不是說你就喜歡我這樣嗎?」她豎起手指指著我「再強調一遍,是女孩。」
毛小江聽到「喜歡」二字,臉上的閃過一些很微妙的表情。我跟張科科都注意到了,科科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高然這孫子到底來了沒啊?」
「哎呦喂,科科,沒想到回國后聽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的輩分降了啊,哈哈哈。」原來我們三個只顧說話,高然早就悄悄地走過來了。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Frederica,美國人。」看到高然的新女朋友,我跟小江眼睛都直了,金髮碧眼啊,大長腿,還有那傲人的……是吧,哎呦,驚為天人吶。
「福什麼瑞卡?」我問。
大長腿微笑著說:「Frederica!」
「喂喂喂,你倆小心眼珠子掉了。」張科科覺得我倆的表現在國際友人面前特別不體面。高然倒是無所謂,我們互相握了手,她又跟大長腿嘰哩哇啦說了一大堆,雖然聽不全,但還是能明白他在向大長腿介紹我們幾個。
得,接到真神了,打道回府。
在車上我問高然:「你那韓國的女朋友怎麼了,吹了?」
「咳,別提了,全他媽假的。」
「我就知道,韓國的,能有幾個是真的。」
「要不是我去他們家見家長,我還發現不了,我去了一看,這一點兒也不像啊,這我才更加堅定了我的猜測。其實第一次我就發現了,臉是假的,胸是假的,哪哪都是假的。」高然懊悔的說。
我哈哈大笑:「首先我得承認,我的笑,既是無情的嘲笑又是冷酷的諷刺,但你想啊,起碼有些地方是真的啊,哈哈哈。」我們幾個都笑了,大長腿也笑了。
張科科今天可真是豁出去了,老司機的本性全暴露出來了:「那也不一定,現在什麼都能造假,比如翻新啊做舊什麼的。」
毛小江忍不了了:「你個敗家娘們,能不能少說話。」
「沒事,你讓科科說嘛。對了,高然,你家大長腿中文名叫什麼,你也知道,我們三個英語不好。」
「大爺的,什麼大長腿,有名字,記住了叫弗雷德里卡。」
國際友人聽懂了,笑了笑:「Yes,youcancallme弗雷德里卡,中文名叫高蕊。」
毛小江樂了:「哎呦,行啊,五個字,少數名族啊!哈哈。」
「高蕊,哎呦喂,高然你行啊,改名也就算了,你把人家姓都改了,你好意思嗎?」我想為大長……額,為弗雷德里卡說句公道話。
「我們這次來是結婚的,你看。」他倆牽著手舉起來,我這才發現兩人手指上戴著的婚戒,我說:「行啊,夠大的啊,這有黃豆那麼大吧?」
高然笑了:「哈哈哈,沒有,綠豆,綠豆,哈哈哈。」
「你呀,從小就不老實。你們不知道,他那時候早戀,經常被留校勘察。」我忽然想起小時候那會。
這小子,欠兒欠兒的,從中學的時候就沾花惹草的,不知道被叫了多少次家長,每次他媽回家都會對他語重心長的勸導一番,我小時候經常去他們家蹭吃蹭喝,我學著高阿姨的口吻說:「然啊,你這眼光也太低了吧,你看看那姑娘,一臉的雀斑,咱也不是說有雀斑的不好,但起碼個子大一點吧,俗話說『大個門前站,不穿衣服都好看』,是不是?先以學業為主,你看看電視上的這些,多漂亮,還是外國的,將來生個混血寶寶,多可愛……」
我聽了高阿姨的教育,我都懷疑我是不是我媽撿來的。
從此高然對英語如痴如醉,好在孩子腦子活,學東西快,我覺得這是遺傳高阿姨的優良基因。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們連一篇作文都寫不下來,但高然卻已經能流利的跟老外交流,那些老外都說他:「英格麗是威瑞狗的!」
我們也覺得好,對於我們這種水平的,只要說的我們聽不懂,哎,那就是很厲害的英文了。
回去的路上大家聊得比較多,毛小江也有些把持不住了,為了跟高蕊說上話,用盡了畢生所學,東拼西湊才攢成一句完整的話,雖說語法肯定是錯的,但好歹高蕊能聽懂,我們自己都想不到中式英語竟然這麼流行。
高然說:「語言嘛,就是用來交流的,只要能理解意思,那不就達到目的了嗎。」
這話說的是。既然高然是衣錦還鄉,這頓飯肯定是逃不掉的,我做人有一個原則,只要是有人叫我吃飯,我出門一定不帶錢,因為我覺得,叫別人吃飯一定是做好了請客的準備,不過我的這套理論在毛小江身上從來沒有得到論證過,因為這孫子比我還摳,到現在我猜測,他喜歡張科科是因為她能把一個蘋果吃過八種花樣。
吃飯的時候高然不停地說外國人的種種事迹,也包括他和高蕊的整個相愛過程。
看到他們都這麼幸福,我也有些心動了,家裡人也不停的催了:「你別眼光太高了,差不多行了,趕緊找一個知冷知熱的可靠姑娘結婚吧,你爺爺奶奶老念叨說要抱重孫子了。」
「媽,我知道了,你別老拿我奶奶壓我,是你想抱孫子還是我奶奶想抱重孫子了啊?」
「哈哈哈」又是熟悉的笑聲「是,但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小勇跟你一樣大,人家的兒子真的都會打醬油了,昨天就拎著個醋壺一扭一扭的跑去買醋。」
「行了媽,我跟高然幾個吃飯呢,這事我也記著呢,肯定抓緊,你放心啊。」
「高然回來啦?那好,你們吃吧,改天讓高然來咱家。」
「知道了,你們早點休息吧。」
掛了電話,我腦子裡飛快的把認識的女孩子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最後只能失望的搖搖頭。關係好的下不去手,關係不好到不了這個份上,漂亮的基本上都嫁了……
高然這次回來是不再回去了,由於經常做外貿生意,所以被國外一家外貿公司相中,以後就擔任中國分公司總經理了。
有了他的見識和經歷,我們幾個要開公司的事,總算有了頂樑柱了。
這天下午閑來無事,我宅在家裡看書逗狗,高然的電話來了:「哥,求你件事,嘻嘻。」
「放!」
「我這不是不打算走了嘛,我不得有個窩呀,你下午沒事幹,陪我去看看唄?」
氣死我了,這不是赤裸裸的炫富嗎?
「你不是總經理嗎,怎麼連個窩都不給你解決啊?」
「唉,一言難盡,好在給了輛車,我這不是國外好幾年,對祖國母親的情況不是很了解嘛,就這麼說定了,待會我過去接你,把你拾掇一下,別給我丟人。」
這孫子,求著我陪他,這就又嫌棄我了,可我也沒什麼正經衣服,這麼熱的天又不上班,我就隨便穿了身衣服跟他出去了。
「嗬!好車就是不一樣啊,噪音小,穩當啊!怎麼沒給你配個司機助理什麼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就喜歡開車,這好不容易買得起車了,還不過過小時候夢寐以求的癮?」
「哈哈,這倒也是,哎,你記得嗎,咱倆小時候那會把你爹的三輪摩托愣是發動起來了,結果就蒙了,要不是村長麻利,咱倆就從溝里下去了,你說說,摩托多難騎啊,又是離合又是油門的,怎麼就給發動起了呢,哎!」
我說完,他也不笑,看來,他是想他爸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抽空去看看,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現在不是挺幸福的嗎,都過去了。」
他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高然老說他的那件事不堪回首,其實是可以回首的。
老人總是把孩子放在首位,人們都知道,祖墳上冒青煙倒是沒見,但自從高然走後高爸把個世界地圖翻來覆去的看,高然不接他的電話,就讓我帶話,說國外亂,那裡的人都帶槍,一定要小心,凡是以和為貴,認輸的也是英雄。
我把這些話對高然說了,高然聽著聽著就哭了,我勸他說:「年輕人再有出息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老子默默地為孩子鋪路。所有人都說你高然出息,坐著飛機飛來飛去的,背後的苦只有你知道,你光鮮靚麗,背後的所有事還不是高叔替你扛著……」
我的話沒有說完,高然把車停在路邊:「你來開吧!」
我的話他聽進去了:「走吧,先看房,看完了咱倆去趟老家,你也好些日子沒回了,把蕊蕊帶上。」
我看著高然和他的大長腿恩恩愛愛,一直沒有提過錦遇當年走的時候,讓我帶給高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