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同事危險

學校里的事總是雜如牛毛，梧桐在周末回了一趟老家。天還沒有太冷，此時回去尋舊，倒很及時，冬日暖陽正好。

梧桐駕著車，花了三個小時，回到了自己生活的那個小鎮。小鎮上民風依舊，只不過新修起了好多漂亮的房子。

家裡的床鋪比較硬，睡得梧桐腰酸背痛，她早早醒了。天一大早，梧桐便去奔赴老同學之約。老同學嘛，自然是不管你曾在天涯海角，一見面當然親切。

見面，其實也沒有說些什麼，就短短的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吃一次午飯，回一次自己的高中校園，說幾句閑話。好像還來不及再說點兒別的什麼，那個做鄉鎮公務員的毛曉利就被上級催著回去加班，因為扶貧工作催得緊；那個帶著娃的趙曉宏，得趕緊撤退，因為娃也睡覺了。

下午，梧桐驅車去到另外一個鎮，看望自己的堂哥和嫂子，又約到另外一位高中同學。

那個男同學也是公務員。他們見面時天已經黑了，梧桐看到老同學，高興得很，趕緊和老同學站在一起，拿起手機自拍了起來。

這個老同學，不再像四五年前那種荷爾蒙無處迸發的狀態，現在的他充滿了成熟的魅力，穩重，笑得自然。

梧桐把她和老同學的照片，放倒了同學群里，引起了一大波回憶殺。

最近有幾部在流行，追憶舊時光，致逝去的青春。

梧桐不敢往回看時光。

梧桐的高中，可有好多遺憾，沒能夠考一個更好的大學，沒能夠好好讀書，沒能夠好好寫字，梧桐曾回到自己家裡，把那幾本高中語文書一本一本翻出來看。

往事難以回首。

梧桐身旁的這位男同學，也曾是梧桐的追求者之一。梧桐只記得他和自己高中相處時那種溫暖和諧的時光，男同學對自己像哥哥對妹妹。但是有一天，在梧桐讀大學之後，那個男同學卻發了一條消息：「我喜歡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是的，梧桐確實不知道。那條簡訊把梧桐給嚇住了，嚇得她砰砰直跳，不敢再理會他。

屬於這樣的懵懂往事還有很多。梧桐收到以前高中同學發來的消息「Imissyou。」「你喜歡過我嗎？我喜歡過你。」她只覺往事只可成追憶。

誰喜歡誰又有什麼意思？當時的梧桐，不敢追逐那份愛情。

那時的梧桐，沒有自信。她愛慕的男生，也曾喜歡他。可是那個男孩身邊有另一個追逐他的女孩。

梧桐無數次地想，如果當年自己沒來到這個學校，或者說在這工作之後，她能夠懸崖勒馬，回到老家去工作，她會不會和她的那些高中同學中的某一人再續前緣？

是的，就算是他們當中的某一人，也是那麼溫暖的，可靠的。

梧桐也有這麼駭人傷感的時候。過去的事情，無法更改，她也不可能穿越回到以前。如今的她，倒顯得有幾分恨嫁的意味。

晚上，梧桐住在嫂子家裡。梧桐還來不及和哥哥嫂嫂討論他們的生意——哥哥嫂子做生意快好幾年了，堂哥準備把賣部升級成公司，但是升級成公司又有好多好多的問題。

梧桐給他們出了好多主意。

正在梧桐準備出更多的主意的時候，電話響了。

毛大姐打來的。大姐在電話里說，她喝醉了，她想借著酒勁兒跟梧桐說幾句話。

梧桐耐心地聽：「你說吧，我在聽。」

「今天我喝醉了，我喝了酒，我就是想借著酒勁兒，把這些話說給你聽。說不定，明天我自己就忘了。今天跟你們吃飯的那個帥哥還記得嗎？」

梧桐說記得。

「你知道嗎？我現在的婚姻狀況很糟。徐樂之的爸爸，跟我，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對我不問不管，我們幾乎沒有任何交集。他沒有負擔過任何費用。梧桐。你知道嗎？我並不想離婚，我想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但是，我和她的爸爸沒有感情，我不愛他。」

毛大姐繼續斷斷續續地說，她的語調和聲音顯示出來，她喝了不少。

「可是，我喜歡上別的人。就是今天來和你們一塊喝酒的那個帥哥，我和他低頭不見抬頭見，我們是值班小組內的同事。你放心，我會管住我自己的，他也許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跟他說，不過我猜他也許知道，他對我挺好的，我從來沒有跟他單獨一塊去吃個飯。今天晚上，他知道我喝了酒，他想送我回來，但是我拒絕了。以前，他讓我出去的時候我也沒出去。」

這個同事之間，真是危險！

梧桐說：「我覺得你應該出來旅遊旅遊，你和他老呆在一塊兒，不出問題才怪呢。」

「你要相信我，我不會那麼做。」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控制住自己。但是人家呢，人家能控制住自己嗎？」

「他的孩子都快高中了，他和他的老婆關係也不太好，他以前也經常在外面亂搞。」

「你這個看男人的眼光是什麼樣的？你看上他？哎，大姐，就算我們要找，我們也得找好的吧。年輕的，有錢的。我必須要問你，你還打算繼續那段婚姻關係嗎？」

「我很痛苦，所以我才喝酒。我怕對不起孩子。我要繼續這個婚姻，繼續這個痛苦的婚姻。」

「大姐，我是老師。我見證過無數的家庭，我知道無數的家庭。對於孩子來說，他們完全知道什麼樣的關係才是正常的父母關係。他們長大之後就會明白，他們並不希望父母為了他們勉強維持一段關係。在他們的眼裡，父親和母親應該是幸福的。所以，你不要自欺欺人，不要騙自己。嗯，如果不想繼續就放手。讓別人來愛你，你應該有幸福的機會。」

「我怕對不起孩子。」

「你傻瓜，人生還那麼長。還有，我必須警告你，你不能再和他聯繫了。你不能再和他見面。你們這樣見面下去遲早會出事情。我判斷，他也不是什麼良人。就算我們要找，我們得把一段關係理清楚，咱們好好找。咱們找一個好的。你得堅持，你必須把這一段難熬的時間熬過去。娃娃生病，媽媽生病，你很困難，所以，你得挺過去，。這段時間你熬不過去，以後也會特別困難，特別痛苦。」

那晚上，梧桐還來不及再說點別的來安慰毛曉莉，電話沒電了。

梧桐那一堆心事也無處可說，只得在夜空中怔怔地望著天花板便算是傾訴。

這樣一來，梧桐這趟懷舊之旅，平添了一份憂愁苦澀之感。然而，梧桐從老家回來上班的那個星期一，更得到一個消息，高大的榕樹倒下了。什麼原因？急性腸胃炎。

怎麼，身體這麼強壯的人怎麼會突然就生病了？怎麼作的？

他可不是第一次腸胃炎。去年那次，榕樹只知道自己生病了，卧在床上休息。他根本不知道上吐下瀉就是急性腸胃炎，他只是靜靜地等著自己慢慢康復。

梧桐下班后，去超市購買生活用品，她路過榕樹家，想著他病了，就順路上去看看。那一看，果真很及時。

面對她突然來訪，榕樹虛弱得不知所措。榕樹那個窩棚到處亂糟糟的，冰箱理空空如也，榕樹的電腦桌前擺滿了空可樂瓶兒，顯示出他在打遊戲時是多麼地專心致志。

那時，榕樹面色極為不好，他虛弱地躺在床上，柔弱萬分地看著梧桐。

梧桐一面清理冰箱，給榕樹裝了壽司、麵包，一面去廚房給他燒壺熱水：「小夥子，你怎麼全喝飲料啊？得喝白開水。」

「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榕樹尚能說出逞能的話。

榕樹那個架勢，如果繼續卧床不就醫的話，他會越來越貼近虛脫。梧桐懶得跟一個病人較真。

那晚，梧桐要把榕樹帶到醫院看醫生。榕樹扭捏著從了，他高大的身體居然要依賴於梧桐的親切攙扶才能移動身架。在醫生的判斷診治下，榕樹打針吃藥，有梧桐監守，榕樹不敢不從，那急性炎症第二天就下去了。

這次，榕樹又犯了舊病。

梧桐對著孩兒們累得慌，沒去看榕樹，連個電話也沒打過去慰問。

第二天，臉色慘白的榕樹回來了，他高大的身形下有一種急性炎症之後的虛弱之感。梧桐心裡莫名地嫌棄，問他為什麼又生病了？

榕樹怪不好意思，沒有血色的唇說得沒有底氣：「因為前幾天出去學習，吃的東西太雜了，一不小心就成急性腸胃炎了。」

吃個飯也能把自己吃出腸胃炎，這小子吃飯是怎麼吃的！生吃？梧桐責備地看著他。

「去年那次，我根本不知道那就是腸胃炎，在家裡躺著。你把我送到醫院去！這次，我有經驗了，我馬上吃藥看醫生。所以，今天就能回來了。」榕樹說著說著，就有了笑容，笑得好單純美好。

或許，他以為他生病了梧桐會去看他。但是，他倒下那會兒，梧桐正在老家手機沒電。

榕樹只得自己回來，用虛弱的身體繼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