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由心生
徐風雅大概是沒有想到法蘭和尚並未反對他的觀點,反而是贊同,低頭泯了口茶,重新審視了一番法蘭和尚。
「法師,我有一事不明,還請答疑解惑。」徐風雅到底肯正視法蘭和尚了。
「施主請說。」
「我第一次見到法師,就很想問。為什麼...你和蘭兮長得一模一樣?」
法蘭和尚端著的茶杯微頓了一下,目光停在蘭兮的臉上,解釋道:「佛門有一句話叫,相由心生。心相同,相方能相似。三千世界,花草樹木,風雲雨霧,總有相似相悖的,佛抑或者魔,這一切皆由心所顯現。容施主過去或與我頗有淵源,所以才如此相似。」
「是什麼淵源呢?」蘭兮很好奇,如果她與法蘭和尚是有宿世因緣的,那麼究竟是什麼因緣呢?
「不可說,不可說。自己細細體會。」
法蘭和尚越是不說,蘭兮越是好奇萬分,他一定是知道些什麼吧,他難道真的到達了世人所說的那種高僧境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橫能問神,豎能降魔?
「法師不教,我如何能自行體會呢?」又不是吃飯,細細體味便知酸甜苦辣。
「你想和我學了?可以,要交學費的。」
學費?...他看起來缺錢嗎?我環顧了一下方丈室,簡單和簡陋,一字之差,卻也差不到哪裡去,是挺窮的哦?
「要多少錢噢...」她就一個養不活自己的月光族,哪裡有錢。
「不多。一塊錢即可,先皈依了我佛,我再教你。當然,如果你要立刻剃度出家,一分不收,還贈你法寶。」
「喂!和尚,你想幹什麼呢!?好端端的,誆騙蘭兮做尼姑?!」徐風雅終於露出了本性,什麼口口聲聲的叫法師,大師,這不,終於大逆不道起來了。
法蘭和尚卻不怒,靜靜的倒水泡茶:「我從不誆騙任何人,她若與佛有緣,自會入我佛門,無須我誆。」
容蘭兮杵了杵徐風雅,讓他注意點言辭,好歹是附庸風雅的文人雅士,怎麼能如此粗俗,還對大和尚不敬呢?
「那法師,什麼叫佛緣呢?倉木....倉木上師說我有佛緣,意思是說我也要和絳曲一樣剃頭做了尼姑嗎?」
一想到哪天,她烏黑如緞的長發要被剃掉,頂著光禿禿的頭,就覺得難以接受,萬萬不想那一天的到來。
「有仙緣的人也未必能成為仙人,有佛緣的人的也未必一定成為和尚,乃至成佛。只是說有些許的佛緣,可得遇佛菩薩度化。僅此而已。」法蘭和尚一席話,倒讓蘭兮輕鬆了不少,別讓她削髮為尼,什麼佛緣仙緣,善緣逆緣,都好。
「敢問法師,什麼叫做佛?凡人又如何修成佛?」徐風雅問法蘭和尚,
「施主是不相信,人可以修成佛?」
「成不了。人如何能修成佛..說是人人都是佛,都具佛性。其實說到底,這不過是一種荒誕的寄託,妄想。人若真能修成佛,怕是如同一種咒術一樣,讓頑石變人。.」徐風雅搖頭,不置可否。
可蘭兮看徐風雅的表情,分明是一個對佛教思想了解的很透徹的人,就想不斷的追逐長生不死的人,忽然大徹大悟,這世間並沒有什麼長生不死,一切都是妄想。所以,徐風雅也許是信佛的,他只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火騰水降。交發立堅。濕為巨海。干為洲灘。以是義故。彼大海中。火光常起。彼洲灘中。江河常注。水勢劣火。結為高山。是故。山石擊則成炎。融則成水。土勢劣水。抽為草木。是故。林藪遇燒成土。因絞成水。交妄發生。遞相為種。以是因緣。世界相續。」法蘭和尚念了一段經文,如口吐蓮花般,好聽婉轉。
「這個世界,天地外法,森羅萬象,無一外乎地水火風四大假和。人,地水火風合和而成;鬼,地水火風合和而成;佛,亦地水火風合和而成。既都是四大和合,斷沒有人不可成佛的道理。」法蘭和尚口宣妙法,蘭兮雖聽不大懂,但是卻沉醉其中,她可不想成為佛,坐在那高高的蓮台,冰冰冷冷的,有什麼意思呢?
「那,三千大千世界,佛在哪?」徐風雅依舊沒有被說動,他不曾見過佛下凡救度蒼生,所以,他一直以來是埋怨佛的。
「佛在你眼中,在你心中。一切善惡逆緣,都是果報自招。佛不救人,唯人自救。別問佛,為何不來救你於水火苦難,但問己,可曾無端造下惡業。」
「我一稚小童兒,何曾造過什麼罪孽。為何讓我經歷那些...不堪。」徐風雅垂下頭,悲傷開始籠罩在他的身邊。
徐風雅自小孤苦,母親是個精神病人,可能是被他父親騙來做得媳婦,一會正常一會不正常的,他自出生,便經常被無故打罵。所以,他父親怕他受罪,便讓他給奶奶養,只可惜,好日子不過兩年,奶奶就過世了。后,又被輾轉過繼給了他的二叔叔,自此,毒打謾罵是少不了的,也經常被人嘲笑,父非父,叔非叔。
「今生不曾造罪也,過去呢?」法蘭和尚捻著佛珠,眉目祥和。
「過去?過去那個人造的業,與我何關...我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不知道啊。」
法蘭和尚不語,端起了水壺,湊近徐風雅的手,滾燙的觸感叫徐風雅大叫了一聲:「啊!法師!你做什麼呢?」
徐風雅嗔怒的看著法蘭和尚,他定然是故意的。
「我並不記得用水壺燙過你,你為何無故嗔怒於我?」法蘭和尚放下茶壺,一臉無辜。
「不記得就算沒幹過嗎?你剛剛明明拿水壺故意燙我?」
「你過去,明明造過惡業,現如今忘記了,就能不作數了嗎?因已造,果難道不需自受?」
徐風雅無言以對,風雅答對不上,蘭兮也心中難按,她過去是有多麼的造惡多端呢?想要的得不到,就是佛常說的求而不得,是一種苦難。
可人間,誰不是如此造惡多端,求而不得的何止她一個人?她終究還沒有到那種傷徹肺腑,生死不慕的境地。
「法師,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過去,可有什麼法子,能讓我知道過去?」蘭兮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
「知道了過去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當你知道了過去,卻回不到過去,見不到曾經愛過的人,也忘不了過去害過的人。自此,日日夜夜都活在過去的愛恨情仇之中,寸步難行。難道,今生的愁情還不夠?需要再添上幾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