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眼藏星辰
「我能同你一起朝拜上去嗎?」蘭兮嘗試著接近他,了解他的故事,畢竟他們長得一樣,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同她一樣,喜歡花草樹木,魚笑鳥啼呢再者,有這樣靜美的和尚一起陪著朝山,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啊。
但,顯然他並無此意,他依舊面色淡然,有點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他紅唇皓齒一開一合,你幾乎看不到他在張嘴,便只聽輕輕的聲音道:「小僧磕得快,施主怕是跟不上的,就此別過。」
年輕的僧人微微的朝蘭兮頷首,以示抱歉,如水的目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心無旁騖的繼續朝山去了。
果真如他所言,他的腳程相當的快,開始還能跟上兩個台階,後來,就越來越遠,他卻越來越快,到最後,高遠的台階,一眼望去,只剩下那一抹白色的背影,最終消失無影。
蘭兮驀地想起經常看得佛經上說的:「於諸惑業及魔境,世間道中得解脫,猶如蓮華不住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這樣清淡如蓮的僧人,那樣的高潔淡雅,高貴優雅,從容自在,他於一切惑業魔境,都不著,魔在哪裡?魔在我們的心裡,倘若蘭兮是魔,他理會了,便也成魔子了。
他的心在佛道之上,不為世間總總的外相所迷惑,縱然十個與他長得一樣的人,站在他面前,他想必也能泰然自若,毫不驚慌。他的心,猶如蓮華一樣,自水中而出,自紅塵而來,卻半點污穢不染。
容蘭兮繼續蝸牛一樣的朝上爬,不再去強求,這世間,能求得來的東西,一定也能再次失去。
當第一縷晨光灑向山林的時候,她已經累得雙腿發軟,實在難以堅持,不知道那個年輕的僧人是怎麼辦到的,是因為他也有所求嗎?
那麼,一個身無掛礙的僧人,他所求的是什麼,大約是成佛,度盡蒼生?
蘭兮緊咬著牙關,告訴自己:容蘭兮,堅持住!你總是這般輕易放棄,難怪每一次的愛情都是無疾而終。堅持下去,你可以的。
努力的匍匐,磕響頭,依舊有所求。可是,她還沒能道佛前求到想要的如意郎君,卻將自己累得如同一隻狼狽的流浪狗。
一陣頭暈目眩后,容蘭兮感覺自己要完蛋了,這麼高的台階,墜落下去,怕是死不了,也得斷胳膊斷腿,本就不招人喜歡,若是殘廢了,更是殘花一朵,無人問津了。
只是,老佛爺還是有感應的,竟然憐憫了她這樣不虔誠的人,一隻寬厚溫暖的手攬住了她的腰際,她的身子微微搖晃了兩下,便栽入了一個清涼的懷抱。
似有似無的檀香味,縈繞鼻尖,全身都是清清涼涼的,像一潭深深的冰水。這是恩人給蘭兮的第一個感覺。
蘭兮抬起頭,準備說謝謝的時候,再次看到了那張誘惑眾生的臉,那樣清潔美好,氣正清明。
「是你?」沒有想到,他們會再次的相遇,她還在途中轉山轉水,他早已朝完心中的佛。
「嗯。朝山路,常有意外發生,隻身一人,還是不要太勉強自己。」他的聲音如天樂奏響一樣,撩盪人心,充滿著磁性與蠱惑。
「嗯,謝謝你。」蘭兮有些不好意思的從他懷裡,抽開了身。明明是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為什麼看到的時候,心臟還能砰砰的亂跳,彷彿漏了節拍般胡亂的跳。
「我叫蘭兮,法師上下?在哪個寺院常住呢?」蘭兮想著,若是他所住寺院離得近,倒可以時常去看看。
「你...叫蘭兮?」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言語頓了一下,表情微動。
「嗯,蘭兮。朝飲木蘭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若英。《離騷》里的蘭兮.....」
年輕的僧人,秀眉如玄月,眼裡暗藏星辰,他愣了許久,目光定格在蘭兮的臉上,只是表情依舊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小僧,法蘭,暫在扶風法蘭寺。」
竟是法蘭寺的僧人,蘭兮有些意外,畢竟那樣有名的旅遊寺院,也是他們雜誌社爭相報道的,她也曾去過那座寺廟,卻從沒見過他。
「那有機會一定要去你們寺院拜拜。」我也就是如此說說,但是扶風在西安,我卻在北京,平日要去一趟,可是費錢費力的事,不過到了過年放假卻是可以常去了。
「隨時歡迎。你既已沒事了,小僧就先走了。」他朝我合掌,垂下眼眸,就朝著山下飛快的走了。
不過一晃眼,就不見蹤影。蘭兮轉身,繼續朝前走,卻看到地上躺著一個香袋子,上面綉著一個蘭字。
她彎腰撿起來,索性不爬上去了,就原地坐在台階上,打開了香袋,裡面是一張身份證,照片上的男人就是剛才的僧人。
「風蘭兮,滿族,1988年10月25日出生,北京市…」蘭兮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不止與她同名,還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唯一的區別是,他是北京人,蘭兮是西安人,而今,他在西安,蘭兮在北京,這樣的緣分還真是奇怪。
蘭兮反覆的翻開著他的身份證,照片上的人也是光著頭的,身份證看起來是剛新辦的。香袋裡突然掉出了一個東西,幸好她眼疾手快,不然它就要滾到山腳下去了。
那是一枚戒指,純銀的環戒,戒指的外圈是鏤著花紋,看不出是什麼圖案,內圈刻著兩個字「蘭兮」,名字的周邊是一些梵文咒語。
蘭兮好奇的擺弄著,將自己的每個指頭都試了一番,最後,它被套進了了她的無名指,剛剛好,不大不小,看著挺好看。
一番臭美,她準備取下戒指,卻發現,那戒指跟有魔力似的,套上去就取不下來了,試了好久,手指都掰紅了也沒能取下來,最後只能放棄,只能到時候再說。
蘭兮摩挲著手中的戒指,心想:「這一年,我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我想,我不去拉薩的街頭,而來這個僻遠的山頭,只是為了途中與他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