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死有何懼哉
李淵任命李孝恭為信州總管,接替李瑗,李唐在山南道也迅速打開了新的局面。李孝恭敢於放手使用副手李靖,而且其本人也善於學習。
李靖率領800精兵,以突襲的方式,一舉斬殺冉肇則。蠻族群龍無首,迅速潰敗,被俘5000餘人。**乘勝反擊,在三月收復了開州、通州。
緊接著,李孝恭繼續進攻蕭銑部署在開州的東平王蕭闍提,並將其斬殺。至此,蕭銑部署在信州(夔州)**背後的這顆釘子,終於被拔掉,**的後顧之憂得以消除。
武德四年(621年),唐高祖下詔李孝恭、李靖率領巴蜀兵順流而下,廬江王李瑗由襄陽道、黔州刺史田世康出辰州道,合兵攻打蕭銑。因為他們從蕭梁叛將口中得知江陵城空虛,沒有多少兵力,正是出戰的最佳時機。
蕭銑的將領周法明率四州歸降唐朝,唐高祖隨即下詔任命周法明為黃州總管,前往夏口道,進攻安州,將其攻下。蕭銑的將領雷長潁以魯山歸降唐朝。
唐朝軍隊的腳步離江陵越來越近了,蕭銑慌忙派部將文士弘抵禦李孝恭的進攻,戰於清江口。這個文士弘也不爭氣,交戰了不到半日,李孝恭大敗其軍,繳獲戰艦千艘。
李孝恭乘勝攻取宜昌、當陽、枝江、松滋等縣,蕭銑的江州總管蓋彥貪生怕死,舉城投降。隨後李孝恭、李靖直逼蕭梁都城江陵,蕭銑得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了。
當初,蕭銑為了對付那些手握重兵的戰友,放散兵卒,僅留宿衛戰士數千人。而今大敵當前了,蕭銑才倉促召集兵馬時,江南、嶺南路途遼遠,未及赴援。
李孝恭布列長圍以守,數日之後,攻破水城,繳獲樓船數千艘。交州總管丘和、長史高士廉、司馬杜之松本來是拜謁蕭銑的,得知梁國戰敗,敗局已定,前往李靖的駐地投降了。
水城一破,江陵失去了拱衛的屏障。蕭銑自料救兵不會前來的,對其屬下說:「上天不保佑梁朝啊!如待力盡而降,必害百姓遭殃。如今趁城未攻下,先行出降,可免亂兵禍害。各位何愁沒有君主呢?」
「皇上,不可以啊。」百官一齊跪下。
這個時候,蕭銑既不組織有效的抵抗,也不想辦法突圍,只想著投降,太沒有遠見卓識了,這其中是早已和李唐有來往的岑文本起了決定性作用。
蕭銑可用的兵力有限,而對手是李靖、李孝恭,帶了十倍於己的兵力,將江陵包圍了,孤城一座,戰鬥下去,傷及無辜老百姓,又於心不忍。
經過再三考慮,蕭銑才帶著手下巡城一圈之後,下令放棄抵抗,守城士卒全都痛哭:「皇上,千萬不能降唐啊,否則你會被李淵殺害的。」
「以我之死,換來一城之安生,死有何懼哉?」蕭銑仍然沒有改變主意。
「或許我們的救兵就在路上呢!」羅川喊道。
「不會的。要是有的話,這會也應該到了。」蕭銑無力地搖搖頭,「就算朕來個魚死網破,又能怎樣?」
「我們梁國疆土寬廣,軍隊集合需要時日的。皇上,堅持就是勝利。」又一個校尉勸說道。
「朕意已決,你們都散了吧。」蕭銑擺擺手。
「皇上,我們等願意與城同在,誓死保衛江陵!」將士們一道高呼。
「散了吧——」蕭銑經不住流淚了。
未戰而降,奇恥大辱啊,這哪有一個王者的氣魄和風範啊!我跟錯人了!羅川在心裡罵道……
蕭銑用太牢告祭於太廟,率領官屬,身穿孝服,前往唐朝的中軍帳,羅川沒有去,他帶著一些士兵,化裝成老百姓,趁夜色潛出了城外。
到了李**隊的大營,蕭銑見到了李孝恭。蕭銑交出玉璽與佩劍,遞給李孝恭說:「應死者僅蕭銑一人,百姓無罪,請不要殺掠他們!」
「善。本將軍答應便是。」李孝恭愉快地接受蕭銑一行人的投降,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迅速將蕭銑裝進了囚車裡,蕭銑的家人也一併押解,派人護送往長安方向去了。
當囚車離江陵越來越遠之時,蕭銑回頭往了許久,不由陷入沉思:和李淵打了這麼多年,梁國原本兵多將廣,卻越打越弱,眾叛親離,自己作為皇帝反而成了囚徒,實在想不通。也不知道武攸縣我那小兒子和麗娘怎麼樣了?李淵老兒會過他們嗎……
平定江陵之後,李唐的將士見江陵富庶,一個個心裡痒痒的,都想大肆搶掠了。他們走上了大街,開始挨家挨戶地去敲門了。一時間,江陵城內雞飛狗跳的。
原蕭梁中書侍郎岑文本看了這一情況,甚感不妙,立馬到了李孝恭那裡,彙報情況。
岑文本說:「自從隋朝無道,群四海延頸盼望好的君主,現在蕭氏君臣、江陵父老,決計投降者,實希望去危就安。王爺一定要縱兵搶掠,誠非鄙州從苦難中獲得重生之意,也怕長江、嶺南的人,向化之心受到沮喪。」
李孝恭認為他說得很對,隨即下令禁止搶掠,違者嚴懲不貸。那些搶了財物的將士見到文告,懼怕李孝恭的威嚴,趕緊到李孝恭那裡認罪,李孝恭寬恕了他們,罰他們掃大街半個月,沒有不服氣的。
於是,江陵城中井然有序,秋毫無犯,南方各州縣聞訊,皆望風歸順。四天後,蕭銑的救兵終於趕到了,眾達十餘萬人,屯兵在江陵城外,準備攻城,一場大戰在即。
岑文本(原蕭梁中書侍郎)奉命出城,告訴統軍的將領楊道生:「蕭銑已降唐,一天前往長安的路上了,梁朝不復存在了。」
「大勢已去,就算我們奪回來江陵城,也沒有意義了。」楊道生自覺無力回天,下令十餘萬救兵罷手,轉而投降了唐朝……
蕭銑被押到長安以後,李淵讓蕭銑跪下,蕭銑拒不服從。李淵沉住氣,再一一列舉他的罪狀,斥責蕭銑:「蕭三多,為何與朕的大唐為敵?你以為你有四十萬精兵,就可以打敗我大唐嗎?」
一身傲氣的蕭銑大義凜然地說:「隋失其鹿,英雄競逐,銑無天命,故至於此。亦猶田橫南面,非負漢朝。若以為罪,甘從鼎鑊。」
「你有什麼資格和朕談論天命?」李淵哈哈大笑,「你的偽梁國是被自己親手給毀了!」
「李淵老兒,你乘本王兵將在外,派軍偷襲本王的江陵,算什麼英雄好漢?」蕭銑質李淵。
「小子,那不叫偷襲,是圍困。疆場交戰,一旦失手,勝者即是正義。」李淵狡辯。
「有本事,放本王回去,本王再和你的手下真刀真槍打一次!」蕭銑很不服氣。
李淵端起龍椅前面的一杯茶水,走下台階,直接將茶水潑到了蕭銑的臉上,露出鄙夷的笑容:「你沒有機會了,因為你的蕭梁已經土崩瓦解了。朕念及爾叔父蕭瑀之故,才和你見一面,朕本不欲處死你……今日觀之,爾乃草莽也!」
「要殺我,用不著口舌之爭,羞辱本王!給我一刀,痛快點!」蕭銑昂著頭,吐出來一口茶水。
「蕭三多,只要你跪下,向朕認罪。朕立馬給你鬆綁,保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李淵又反身走到了龍椅上坐了下來。
「成王敗寇。歷史,向來勝利者為之耳。李淵老兒,爾曾為隋朝舊臣、太原留守,逼隋恭帝楊侑禪位,自稱正統。爾雖坐金鑾殿之上,實乃叛賊也,與我何異?」蕭銑軟硬不吃。
「你……」在龍椅上正襟危坐的李淵一時半會無言以對,不禁汗顏。
許久,李淵才換過氣來,叫道:「來人,將蕭三多押下去!」
「是,陛下!」
而後蕭銑被幾個士兵給挾持出了大明宮。李淵本來是想說服蕭銑心悅誠服歸順自己的,讓蕭銑搖尾乞憐地求自己放他一條生路,反而被蕭銑給狠狠教訓了一頓,心氣難平,甚是無趣。
第二日,李淵不顧蕭銑的戰俘身份,突然下詔,欲將蕭銑處斬。在刑場上,李淵親自監斬:「蕭三多,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希望你珍惜。」
「李淵老兒,君無戲言。既然你下詔要殺死本王,那就趕快動手好了!」蕭銑罵道,「今日你誅殺了我,你會造報應的。」
「荒唐!朕的江山永古千秋!」李淵洋洋得意。
「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你——李淵老兒,作為一國之主,嗜殺成性,你的兒孫們也會仿效的。為了所謂的皇位,即便他們不殺你,也會殺自己的親兄弟的,不信,你等著瞧好了。」蕭銑發出了毒誓。
「蕭三多……你……你……一派胡言——」
李淵氣得渾身發抖,大叫,「行刑——」
隨即蕭銑被劊幾個子手拉到了鍘刀邊,咔嚓一聲響,一顆高貴的頭顱掉落在地,雙眼圓睜,仍在憤怒地看著李淵。
是年蕭銑三十八歲,一代梟雄就這樣沒了,享國五年的蕭梁(617--621)煙消雲散了。或許蕭銑在死之前才明白,有時候投降並不是最佳的選擇,唯有戰死,才是最體面的,才是王者最榮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