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見鬼
夜涼如水,一道白影借著窗外的一絲月光,赤著腳偷偷的下了樓,轉彎就進了廚房。
廚房裡,點著一盞昏黃油燈。琳琅只穿著中衣,外面披著一件月白色長衫。及腰的長發披散開,昏暗的燈下像極了一隻美艷的鬼魅。她從鍋子里拿出幾塊大餅,又從罈子里撈出一些醬菜,工工整整的擺在廚房案板上。她搓了搓手,抬起頭小聲道:「你們出來吧,飯食都準備好了。」
過了不一會,一陣冷颼颼的風吹來,琳琅不禁打了個寒顫。有兩個不知是人還是鬼的玩意,輕飄飄的從房樑上飛了下來。
他們穿著破衣爛衫,頭髮長長的披散著,青面紫唇,長得甚是難看。
他們見著案板上的飯菜,兩眼直放光,他們嘿嘿一笑,沖琳琅道:「謝謝姑娘。」說完伸出長著尖長的指甲的手,拿起大餅大口吃了起來。
琳琅蹲在一邊在地上畫圈圈,心裡直嘆氣,這兩隻鬼已經跟了她好些時間。那日她起夜,聽見廚房有動靜,便悄悄下樓看,誰知道竟是兩隻餓鬼在偷吃。她手裡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刀,瞪著那兩隻青面獠牙的鬼,竟把他們嚇了一跳,兩隻人高馬大的鬼抱在一起抖成篩子。
他們一直以為人是看不見鬼的,就算看見大多也會被他們的模樣嚇壞,畢竟他們的長相實在夠丑。可這小姑娘見了他們,不但不害怕,還拿著閃著銀光的刀,怒沖沖地道:「你們這兩隻不知羞恥的餓死鬼,快快束手就擒,不然叫你們魂飛魄散。」樣子不大,氣勢很是凌厲。
琳琅自小便與人不同,能看見一些不幹凈的東西。只是她怕別人覺得她古怪,便沒有與旁人說,就連採薇對此也絲毫不知情。可能見多了,便有些習慣了,她也並不十分怕。不過她也是色厲內荏,她畢竟是人,怎麼可能打得過鬼,何況還是兩隻鬼。
但另她沒想到的是,這兩隻鬼竟也是慫包,竟被她裝出來的氣勢給唬住了。兩隻鬼雖然長的凶神惡煞,倒沒什麼壞心眼,每日來也就是吃吃喝喝,也不敢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琳琅心軟,便總是為他們提前準備些吃食。他們吃完就走,琳琅看他們吃完就去睡覺,一直也相安無事。如今,母親有疑,雖然並沒有懷疑到她頭上,了他們也就不便再來了。
見他們吃的差不多,琳琅道:「你們明日別再來了。」
他們不知所以,摸著亂糟糟的頭髮,咧著嘴道:「這是為何?我們可是做了什麼錯事,惹姑娘不高興了?」
琳琅道:「你們並未惹到我,只是近日廚房總少吃食,我娘親起了疑心,以為房裡有老鼠,還說明日要去買鼠藥。萬一你們吃了帶鼠藥的食物,被毒死了怎麼辦?」
其中一隻叫做良慶的鬼嘿嘿笑:「我們本來就已經死了,不會被毒死的,姑娘大可放心。」
琳琅拍了下腦袋,「咦,你說得有理,你們本來就是鬼,鼠藥對你們不管用。」
另外一隻叫做良吉的跟著傻呵呵地笑,琳琅想了想,「不行,就算鼠藥對你們無用,可我娘親遲早會發現的,你們還是不要來了。」
他們吃完了伏在凳子上,打著嗝說道:「我們以後少吃些,不讓她發現不就好了。」
良慶咧著嘴一巴掌拍在良吉頭上,「平日里還不是你吃的最多。」
良吉摸了摸乾癟的肚子,無奈嘆氣道:「沒辦法,我總是吃不飽。」
琳琅盤腿坐在地上的柴火上,忽然想起些問題,便托著腮問:「良吉,你是怎麼死的?」
良吉又摸了摸乾癟的肚子,繼續嘆氣:「唉,小時候家裡窮,總是吃不飽飯,有一年鬧了飢荒,我便餓死了。」
琳琅點點頭,怪不得總是吃不飽呢。說著又問良慶,「良慶,你平時吃得也不少,不會也是餓死的吧?」
良慶瞧著琳琅看了一會,忽然從嘴巴里伸出一寸多長的血紅的舌頭,眼珠子幾乎瞪出了眼眶,琳琅驚了一下,差點從地上跳起來。她捂著眼睛,偷偷從指縫裡看,見良慶已經恢復如初,才拿開擋在眼前的手。良慶正要說是如何死的,琳琅伸出手阻止,說道:「我知道了,你是弔死的。」
良慶笑道:「姑娘果然冰雪聰明。」
琳琅無奈道:「你說給我聽便是,不用展示給我看,我也會害怕的呀。不過你有什麼事情想不開,竟然還要上吊?」
良慶忽然收了笑臉,沉默良久,才說:「我是被人勒死的。」
「啊?為什麼?」琳琅好奇。
「我得罪了當地惡霸,他要強娶我妹妹,我不肯,便被他害死了。」
「你現在已經是鬼了,怎麼不替自己去尋仇?」
「都已經過去幾百年了,那惡霸說不定早就投過胎了,我還能去哪裡尋仇。」
琳琅不由得心生憐憫,這倆鬼也是可憐。她竟不知該不該趕他們了?
琳琅緩了一會,雖然憐憫他們,但人鬼殊途,難道還能長久養著他們嗎?於是她開口道:「今日吃飽喝足,明日你們便另尋去處吧。」
他們面面相覷,停了一會,良慶開口:「我們也沒有旁的去處,我們在這世間孤零零的飄了不知多少年,只有姑娘你待我們好。」
琳琅疑惑,「你們為何不去投胎,重新做人多好,怎麼都比做孤魂野鬼強。」
兩鬼不約而同地嘆氣,良慶道:「我們也想去投胎,但是冥界不肯收我們,說生死簿上沒有我們的名字,讓我們重回陽間,可我們在陽間又的的確確是已經死了。」
琳琅不懂他們的事情,也無可奈何,「唉,算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只是我以後夜裡再不來了,免得娘親發現了,我也不好解釋。」
兩隻鬼顯得很高興,只說以後會小心些。他們呼啦啦從廚房的窗戶飛出去,琳琅吹滅油燈,披好衣衫,悄悄地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