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姑娘,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我們閣主現在正在召開內部會議,實在是不方便啊!要不,你先等一會?」
眼看著站完最後兩天崗就要到年關,可以放假回家了,偏偏不知道從哪來了個美得不像話的紅衣姑娘,手裡提著一個包裹,一副遠道而來的樣子,讓他幫忙傳話找楚閣主。曹南是知道上個在中間打斷楚閣主開會的弟子的下場的,要不是看這個姑娘實在太漂亮,他早就拿著長槍趕人了。
「這樣啊……」紅衣姑娘好看的眉頭皺了皺,那副模樣讓曹南簡直想把自己剛才拒絕的話語吞回去,可是想了想楚閣主嚴厲的樣子,曹南還是忍住了沒有說話。
只見紅衣姑娘從袖口掏出了一個面上有著不少划痕,但卻依然乾淨浧亮的木匣,小手輕輕擦拭了一下,遞到了曹南面前。
「你把這個匣子交給你們閣主,他應該會出來見我的。」
「這……」曹南依然猶豫,甚至心裡還有些打鼓。這個姑娘……不會又是愛慕他們閣主,過來送禮物的吧?
要是這樣可更不能放她進去了。唉,這麼好看一姑娘,怎麼還這麼看臉呢?她難道沒聽說過關於閣主的那些傳說嗎?
曹南不想接,可是紅衣姑娘卻不管不顧地把木匣塞到了他手上,還對他笑了笑,用她柔柔糯糯的聲音請求道。
「大哥哥,你就幫幫我吧,我保證你們閣主肯定不會罵你的,你就幫我一次吧。」
曹南覺得自己簡直是被鬼迷了心竅,不知道怎麼就點了頭,帶著木匣敲響了會議廳的大門。
後來開門后看到楚閣主冷冷瞥過來的目光,曹南才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你可把我害慘了……」接收到楚閣主冰冷的目光,曹南簡直連想哭的心都有了,在心裡為自己點了根蠟燭,抱著「來都來了」的破罐破摔的心態,他哆哆嗦嗦地遞上了那個有些陳舊地木匣。
「外面有位紅……紅衣姑娘想……想見您,這是……是、是她讓屬下交、交給您的。」
出乎曹南意料的是,自己沒有被趕走,楚閣主也沒有打罵他,而是……和他一樣指尖顫抖地接過了那個陳舊地木匣,試了好幾次才木匣打開,然後他的目光就黏在了木匣裡面的一隻金紅色的發簪上。
「她人在哪。」
「就、就在閣外……」
曹南話音未落,只覺得眼前一花,楚閣主將自身的輕功身法催動到極致,翻過幾道屋牆直愣愣地沖向閣外,只留下一屋子正等著他做決定的人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的背影。
見鬼了,閣主居然拋下正事跑了?
楚懷墨覺得自己連站都要站不穩了,他加大力氣催動著自己,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生怕這只是一場夢,或者是他的錯覺,害怕萬一慢了一點,等到夢醒之後,那個人又會消失不見。
他已經不能再承受這樣的失去了。
他現在只恨江南總閣為什麼要建地那麼大,為什麼會議廳和大門之間要多建那麼多屋子,拖延了他的時間。
她會不會等得著急?會不會因為自己來得晚了生氣走掉?
楚懷墨不知道,他只能不停地催自己快一點、再快一點。可是平時抬腿就能走到的路,偏偏今日長的好像怎麼都走不完一樣,讓人著急上火。
他猛得起身邁過最後一道門檻,沖了出去。
還好,人還在,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紅色身影,她回來了。
她回來了。
楚懷墨嘴唇動了動,可是嗓子卻像啞了一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發出一些他自己都聽不清楚的無意義的音節。
楚懷墨突然又有些害怕。
她回來了,可是……若是她回來是為了離開呢?若是她只是為了履行離開時候對自己的承諾,回來告訴自己她馬上就要離開江南呢?若是這樣,自己又該如何面對?
他緊緊握住手中的木匣,一瞬間竟然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了。
阡陌在看到楚懷墨的那一瞬間眼睛就濕潤了,經過了這一次長時間的分別,她才終於更加看清楚了自己的內心,明白了這個男人對自己到底有著多麼重要的意義。
她看到楚懷墨瘋狂衝出門后卻傻傻停在了原地,眼中驚喜與膽怯交加,她終於笑了笑,在闊別一年多以後第一次主動向楚懷墨邁出了一大步,抬頭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撲進了他的懷中,緊緊擁抱住他顫抖的身軀。
「我回來了。」阡陌輕聲道。
楚懷墨用了極大的毅力穩定住自己的情緒,卻還是一開口就奇怪地紅了眼。
「還會走嗎?」
「不走了。只要你還要我,我就永遠不走了。」
「我怎麼不要你啊……」楚懷墨輕聲呢喃,將懷裡的人死死扣入了自己的懷抱之中,力道大地好像要將她融化在自己身體里一樣。他嘴唇微張,話語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委屈。「這一次,你要說話算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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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百草谷里出來的時候時間還算早,只是那個地方我不大認得,後來找驛站、問路又花了我好長時間,幸好汾河與淮河相接,我借了人家一個船位,走水路過來的。不然你只怕要到年後才能見到我了。」
阡陌靠在楚懷墨懷裡,輕聲訴說著自己進入百草谷之後遇到的事情,楚懷墨只是緊緊抱著她不放手,哪怕聽到她與一位叫子庄的年輕男人單獨相處了幾個月的時間時也只是手臂緊了緊,沒有甩開她,也沒有發脾氣。
至少暫時在這一時間段里,他對阡陌平安歸來地期望是遠遠大於對那個陌生男人的醋意的。
聽阡陌說到最後幾句時,楚懷墨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髮。
「明明是迷路了,怎麼你說出來還很得意似的?」
「哪有。」阡陌輕哼了一聲,往楚懷墨脖子上蹭了蹭——這個動作倒是讓她想起了小白。「我都沒有去過湘楚,能夠找到路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嗯,那倒是的確很了不起。」楚懷墨配合著她的小小得意,輕聲誇獎了一句。
兩人之間已經多久沒有像這樣輕鬆融洽過了?楚懷墨不知道,也不想去想了,此刻這個人存在於他的眼中,在他身邊,在他懷裡,更在他心上。
楚懷墨低下頭,對著懷裡的人重重吻了下去。
……
以下省略一千字。
……
「你還會走嗎?」楚懷墨將人抱在懷裡,語氣輕柔而繾綣。。
走?走哪兒去?人都被他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還能往哪走?阡陌白了他一眼,眸中滿含著嬌媚的慵懶風情。
楚懷墨將她臉頰上幾根濕潤的髮絲撥到了一邊,將身體往一邊側了側,換了一個對阡陌來說會輕鬆一點的姿勢。
「既然不走,我們就要來算算賬了。」
……
誒?什麼鬼?這個人這麼翻臉無情的嗎?自己吃飽了就要開始跟她算賬了?這才是她回來的第一天誒!現在還是大半夜誒!
「我……能不能先睡覺,明天再說啊……」阡陌弱弱地哀求道。
「覺已經睡過了。」
「……」睡你個頭啊!你睡的是覺嗎?你睡的明明是……我啊!阡陌暗暗誹謗了他一陣。
楚懷墨一隻手支起身子,將自己往上抬了兩寸,從正上方居高臨下地望著阡陌,神情認真,還帶著一絲掩藏不住的委屈。
「若是不將這件事情問清楚,我連睡覺都不能安生。」
阡陌聽楚懷墨說得這麼嚴重,也勉強忍住了睡意,點頭輕聲道:「好吧。」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楚懷墨悶悶道。
阡陌「啊?」了一聲,還以為自己聽岔了,可是接下來,楚懷墨又像個「怨夫」似的,炮語連珠地心裡憋了一整年的委屈和鬱悶一股腦倒了出來。
「你為什麼要離開邀天閣?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走,為什麼你卻那麼著急著想要跟我撇清關係?我派人去找了你那麼多次,為什麼你都不回來?還有繼任典禮,說好了那天所有的環節你幫我籌備,說好了要來看,為什麼不來?連回金陵你都不肯跟我一起,我派人去請了你那麼多次……甚至後來我親自去找你,你也依然對我不理不睬。就算那日我一氣之下將你從我身邊趕走,可是你……你怎麼能當真了呢?!你明明說過,就算我趕你走、就算有一天我不要你了,你都不會離開我,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
「你怎麼可以離開我?!」
這一連串的反問倒是有點「惡人先告狀」的意思,但是阡陌知道楚懷墨並不是想告狀,他只是不安,只是真的不明白阡陌怎麼就真的至於在過去的一年裡與自己疏遠到斷交的地步。以阡陌記恩不記仇的性子,就算她真的傷心、生氣了,看到自己接二連三的派人去找她回來,甚至後來還親自出馬去情人,她也該消氣了才對。
可是阡陌偏偏沒有。
甚至楚懷墨心中明白,若不是這次百草谷的意外,阡陌可能到現在都依然會對自己不溫不火、不冷不熱。
想到這一點,楚懷墨不能不心慌。
要是不弄清楚她的病根到底在哪,萬一以後她再來這麼一下,自己就真的要崩潰了。
「這些事情我本來不想再提起了,可是既然你要問……」阡陌閉上眼睛摸索了一陣,然後又睜開眼,擺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咬牙道:「罷了,反正我已經想清楚了,就算你再說一次,我也能夠接受。」
楚懷墨眉頭微皺,似是不太明白阡陌的意思。
阡陌接著道:「離開的那天我有問過你,你從一開始就對我不同,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阡如心。」
楚懷墨點頭,這件事他記得很清楚,而且那時在自己說完答案之後,阡陌的眼神也確實立馬就變了,可是……一開始對她不同是因為這個原因……有什麼問題嗎?楚懷墨又不是什麼都沒有經歷過的毛頭小子,他收留過無數想要報仇的少男少女,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對他們其中某一個好?
這個世界上又哪裡會有什麼無緣無故的愛和恨?
就算是阡陌愛自己,那也是在救命之恩和朝夕相處這兩樣前提條件的加持之下啊。
光是為什麼一開始對她不同這個問題,楚懷墨覺得自己回答的一點毛病都沒有。(才怪)
阡陌輕輕咬住嘴唇,用力壓下心中的那抹酸澀:「我雖然愛你,甚至能接受我的愛沒有回應,接受自己在你心中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侍女……可是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做別人的替身。」她的聲音中已經帶上了哭腔,「我寧願你不愛我,都不願意你在看著我的時候想著別人,不願意你在吻我或同我親熱的時候心裡念著另一個人的名字,若是那樣,我……我不如不要見你、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楚懷墨整個人都蒙住了,他的神情一會兒困惑一會兒無奈,一會兒無語凝噎一會兒又哭笑不得,臉上五顏六色精彩至極。
「我什麼時候把你當做別人的替身了?」他輕嘆一聲,望著阡陌微微噘起的委屈的小嘴,又問道:「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麼又肯回來了?」莫不是在百草谷里關了半年,腦子終於轉過彎來了?
阡陌聞言抱住了楚懷墨的腰,臉頰輕輕貼著他的胸膛,帶著三分委屈和十分的愛意道:「因為我愛你啊!我也不想這麼沒原則,可是沒有辦法,我做不到不愛你啊……」
所以她的腦子根本就沒有轉過彎來,而是認下了此事,甚至在抱著自己在把她當替身的狀態下回到了自己身邊,還將她交給了自己……楚懷墨心中一陣柔軟。
這個傻丫頭。
楚懷墨一隻手更加用力地摟住了阡陌的腰肢,另一隻手捧住了她的臉。
「你聽清楚了,記住我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這些話我只會說一次。」
「我承認一開始注意你確實有別的因素影響,但是也僅此而已。你根本不需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或者委屈自己,因為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任何人的替身,我對你的感情更不是因為其他任何人。」
「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未愛過其他人。」
「我愛你,我只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