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殤逝,眼淚已流干
新人跪拜大禮已成,皇帝喝了幾杯酒便離席回宮了,剛出東宮大門,壽公公就慌忙上前耳語。
「剛出門就出事了,怎麼沒人稟告?」皇帝當即皺起了眉頭,這麼大的事情,怎會過了這麼久才傳到他耳中。
壽公公看了看旁邊的姚皇后,沒吱聲。
姚皇后見壽公公看她,臉色突變,期期艾艾地道:「陛下,臣妾也是為皇家的顏面著想。」
皇帝聞言,當即沉了臉,他是君王,最不喜歡的便是刻意隱瞞。況且,姚皇後面上說得好聽,他豈會不知她是另有意圖。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這會兒怕還不知道呢,陛下,您看可要知會一聲?」壽公公垂眸低首。這個主他可不敢坐,辦喜事的日子出了這事兒,實在是讓人為難。
皇帝沉默了片刻,隨後淡聲吩咐道:「先瞞著,等過了今日再說。」
姚皇后聞言,頓時泛起了嘀咕,陛下還是偏心太子,讓他安安穩穩地過個新婚夜。
然而,他們不知,即便沒有楊氏這事,楚錚也是不打算和霍思錦圓房的。揭了蓋頭,飲過合巹酒,儀式全部完成,喜娘及宮人才退下。
房間里只剩他們兩人,楚錚看著霍思錦,這是他心悅的女子,情念既生,眉間心上便皆是她。如今,他娶了她,除了為著能光明正大地護著她,另外也有他的私心——近水樓台,終有一日,他會讓她愛上他。
霍思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搓了搓手,隨後問道:「殿下,我住哪兒?」她不能開口說讓楚錚去別的房間安寢,那麼便是她出去。只是去哪兒住下,還得聽楚錚的安排。
楚錚回過神來,「你就住這裡。夜深了,你睡吧。」
然後,他自取了被褥,鋪在軟榻上。霍思錦見了,這才明了他意,「殿下,我睡軟榻,您睡床吧。」今夜是新婚,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們的確需要共處一室。
楚錚當即搖頭拒絕了,「不用,你安心睡下,明日……還有事要忙……」
語罷,他便在軟榻上歇下了,沒給霍思錦換床的機會。
翌日一早,霍思錦醒來時,軟榻上早已沒人了,就連被褥也被收了起來。
芳姑姑聽到房間內有了動靜兒,趕忙進來伺候,「太子妃,您醒了,可要起身了?」
霍思錦點了點頭,芳姑姑朝外面吩咐了聲,宮人們立刻魚貫而入,伺候著霍思錦梳洗打扮。只是當芳姑姑伺候著換上新衣時,霍思錦皺了皺眉,「芳姑姑,這身衣裳會不會太素了些,今日還要進宮拜見陛下和太后,怕是不妥。」
她心下覺著有些奇怪,芳姑姑是從前元璟皇后的女官,絕不會不懂規矩,拿來件不合益的衣裳。
芳姑姑眼眸微垂,不知如何開口,這時楚錚走了進來,朝眾人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
待到宮人們都退下了,楚錚方才開口道:「父皇派人來傳過話了,明日再進宮敬茶。今日……」
他頓了頓,終於說出了口,「阿錦,你母親她……去了……」
話音剛落,就見她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自臉頰滑落。隨後,她也顧不得抹去眼淚,轉身就往外面跑。
楚錚眼疾手快,立刻拉住她,「我陪你一起。」
霍思錦沒拒絕,事情的前因後果她還不知道,但楚錚顯然是知道的。
一路上,楚錚把從發現楊氏中毒,到後來她臨死前的遺言,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霍思錦,「阿錦,對不起,我一直瞞著你。」
霍思錦沒有說話,只獃獃地看著馬車上的帘子。她的眼淚就沒有停過,但她沒有發出任何啜泣聲,相反她很安靜,默默地流淚。
楚錚知她心裡難過,便也不再多言,只默默陪著她。
楊氏已經入棺,只是棺門未合,所有人都知道,霍思錦肯定是要來見她最後一面,即時這一面已然是陰陽相隔。
棺木就擺在正廳,靖北侯一夜沒睡,見著楚錚與霍思錦來了,當即起身相迎,「見過太子、太子妃。」
霍思錦沒搭理他,徑直走到棺木前,楊氏就躺在裡面,嘴角的血跡已經擦去,頭上髮髻也梳地整整齊齊,她嘴唇上揚著露出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安詳極了。若非是躺在棺木中,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她只是睡著了。
霍思錦伸手,撫上母親的臉頰,手下一片冰涼。她的心亦是如此,又冷又空,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親人了,哥哥早夭,母親也去了。
淚水無聲地劃過臉頰,最後低落在楊氏的臉頰上。「母親……」
她腳下一軟,幾乎站不穩,好在楚錚陪在她身旁,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沒有多餘的言語,只有這一聲母親,但在旁的人聽著都覺得難受,饒是靖北侯也覺得心下有些堵。
喜嬤嬤走了過來,眼睛紅腫,她哭了一夜,眼淚早就流幹了,「小姐,夫人說,她是去陪長錦少爺了,讓您不要太過傷心。」
霍思錦抿了抿唇,將眼淚咽下,然後抬起頭來,赤紅的雙目正對上靖北侯的眼睛。
靖北侯從未見過這樣兇狠的眼神,頓時嚇了一跳,「不,不是我做的。」
霍思錦當然知道不是他下的毒,靖北侯寵妾滅妻,但卻不是個狠人,要不然這些年不聲不響就能把她們母女殺了。
「周氏在哪兒?」真正會對楊氏動手的人是周綺梅。
靖北侯輕咳兩聲,隨後道:「這件事不是周氏做的,我已經查清楚了,是環姨娘。」
楊氏毒發,當場咽了氣,靖北侯就知道霍思錦一定會回來算賬,與其等著她回來把侯府鬧得翻天覆地,倒不如他先把事情查明,等到霍思錦來了,他也好把話說清楚。
起先,靖北侯也懷疑周氏,但查來查去,最後查出來的兇手卻是環姨娘。環姨娘佩戴的香囊里裝著毒藥,這葯對其他人無用,但卻能勾起楊氏身上的毒,令她毒發身亡。
蓬頭丐面的環姨娘被押了進來,她立刻朝霍思錦求道:「太子妃,奴婢是冤枉的,定是周氏故意陷害奴婢,太子妃明鑒啊……」
靖北侯氣的跳腳,當即罵道:「環姨娘,那香囊是你自己縫製的,裡面的東西也是你自己買的,你還想抵賴。」
「太子妃,求您明鑒,奴婢真的是冤枉的。」經過昨夜的拷打,環姨娘自知靖北侯是指望不上了,一個勁兒地朝霍思錦磕頭,「奴婢已經身懷有孕,奴婢區區賤妾,往後還指望著這孩子能沾沾太子妃的福氣,奴婢哪裡敢對大夫人下毒。」
霍思錦瞥了眼靖北侯,靖北侯心下打了個激靈,當即湊上前去,低聲道:「思錦,為父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
「好啊。」霍思錦沒拒絕,轉頭與楚錚道,「殿下,我去去就來。」
楚錚本是不放心她的,不過見她都這樣說了,便沒再多言,任由著霍思錦和靖北侯去了內間。
「思錦,我實話跟你說吧,整個靖北侯府的里裡外外的下人,我昨夜都查遍了,給你母親下毒的丫鬟已經死了,也沒有人能證明那個丫鬟是周氏的人。所有能查到的證據,都只能說明下毒的人是環姨娘。」靖北侯正色道,「周氏做了極其周全的計劃,你找不到證據的。」
霍思錦冷聲道:「依侯爺的意思,我母親的死就只能這麼算了?」
「我知道你不會就這麼算了。」靖北侯嘆了口氣,「但是你再鬧下去,只會鬧得個兩敗俱傷的結果。這麼多年,我也知你母親不容易,她原也沒做錯什麼……」
聽到這話,霍思錦別過臉去,「我和你從無父女之情。」
所以不必再打親情牌,她不認。
靖北侯繼而又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楊氏的死,沒有證據能表明是周氏做的,她更不會認。你鬧個天翻地覆,即使能殺了周氏報仇,可也會賠上你自己。聽我一句勸,這件事到此為止,周氏,我來處置,處置的結果必叫你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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