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洞穴

22、洞穴

我睜開眼,沈瑤正雙手托腮坐在樹屋的邊緣看著海面,「小瑤,今天是第幾天了?」

她搖搖頭。

我已經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節氣,陰雨從早到晚,我覺得自己大概有一個月沒有見到太陽了,但好在下雨天趕海的收穫會很多所以即便不吃龜蛋,那些青蟹跳跳魚也多到抓不完,不會挨餓。陰雨帶來的另一個困難是保存火種,火石因為潮濕的空氣變的難以使用,我經常會半夜驚醒挖出火種再點燃,生怕它會滅掉。

在雨停歇的間隙,整個島嶼都飄散著霧氣,會有潮熱的感覺,這導致我的後背和覆蓋衣服的地方,生了很多濕疹,因為癢的厲害,很多地方都抓破了皮,看上去紅拉拉的一片。

沈瑤比我要好一點,畢竟她抓癢的時候都隔著衣服,而我就沒那麼克制了。

那天,人猴子引我們進了一個陰冷的山洞,我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把沈瑤扔了出去,摔的她哎呦一聲,聽她叫的清脆我知道她還死不掉。拌倒我的東西當時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跪在黑暗裡摸,起先我還以為是人猴子吃剩下的獸骨,結果當我的手指插進骷髏的眼窩時,我知道沒那麼簡單。

人猴子明顯比我適應黑暗要快的多,黑暗中他的一雙眼睛泛著微弱的綠光,不知道是不是他從小的飲食導致他體質的改變!我跪在地上往外摸索著被我扔出去的沈瑤,那雙眼睛就朝我靠了過來。

人猴子一把抓住我的手,顯然黑暗裡他的膽子明顯大了起來,我心頭一驚,他的手粗糙而且有力,我突然有點擔心他突然撲上來,如果是那樣在這黑暗的山洞裡我幾乎沒有勝算。他拉我往前挪了挪,洞口的風吹動樹叢投進來一點光亮,我隱約看到牆角蜷縮著的沈瑤。

我過去扳動一下她的肩膀,她嘴裡小聲的說「疼~」,我想再次抱起她走出山洞,但又想到人猴子不會無緣無故把我引到這裡,應該是山洞裡的陰涼可以減輕沈瑤的癥狀,山洞裡的陰涼也同樣讓我感覺到清爽,腦袋不再是昏沉沉的。人猴子鬆開我的手,又退到遠處。

我的手四下滑動。畢竟我不想站起來再被絆倒,劃了兩下卻碰倒了一個鐵桶,發出哐啷啷的響聲,嚇得人猴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嗓聲。我縮回手,感覺粘嗒嗒的,放到鼻前一聞,是柴油的味道,我心中一喜。

我摸到鐵桶,站起來慢慢的朝洞口去,一出山洞我的眼睛被外面的光亮刺的睜不開。

我用衣服和匕首製作了一個簡單的火把,然後打算倒上柴油,我並不擔心人猴子會對沈瑤怎麼樣,他也許只是好奇。

但油桶的蓋子擰的太緊,油膩膩的我無處著力也擰不開,我只好用刀子直接從桶上開了個十字口,摁彎了鐵皮把火把伸進去,取火種點燃了火把。

火把照亮了山洞,顯然這裡是個坑道,日本人當年在島上建的據點,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屍體,大概有十具,他們皮膚乾癟,腐爛的程度也不同。

山洞靠門口的骨骸,骨骼已經發綠顯然是附著了一些真菌,沒有一點皮肉,可能是被螃蟹或者昆蟲吃掉了,靠裡面的屍體,因為相對乾燥,乾癟的皮膚還殘缺的覆蓋著骨骼,衣服也依稀可以辨認,是一些低品階的日本軍官。剛剛把我絆倒的是一根大腿骨,從骸骨的姿勢來看,應該是同一時間段自殺的,也許是天皇宣布投降時,也許是海島被美國人圍困彈盡糧絕時,這些都不得而知了。

此時我也沒細端詳的心情,人猴子看我手裡的火把燃的旺盛,畏懼的往後退到角落,我沒辦法一邊拿火把一邊抱著沈瑤,就想把火把遞給他,但是他看到我伸手,退的更遠了。

沒辦法,我給沈瑤擺了個看上去稍微舒服的姿勢,我覺得還是要先去裡面探一下再說。

我不知道人猴子是明白我的意思,還是被我手裡的火把嚇到了,他跑在我前面帶路,我們穿過了一道虛掩的鐵門,又鑽進一條狹窄的只夠單個人行走的石廊,來到了一個鎖著的鐵門前,我看到門上依稀可辨的紅十字就知道了,這應該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難道人猴子就是想帶我來這裡?如果他知道這裡是可以救人的地方,那我可要提放著他了。我用力踹了一腳,本以為鏽蝕的鐵門和鎖頭禁不住我的一腳,但迴音和灰塵散去后,鐵門巍然不動,我卻腳底發麻。

我突然想起在骨骸的身上,剖腹的短刀已經完全鏽蝕,輕易就能折斷,但刀鞘里的砍刀應該仍然能用。我馬上轉身取刀,我把火把立在一邊,把***拔出刀鞘,那映著火光的刀身仍然亮眼,我舉起***朝門鎖劈去,嘩啦啦一道火星,門鎖和門閂被齊刷刷的切開了。

我四下里翻找,醫藥櫃都沒有上鎖,好在密封的很好,一些藥品應該仍然可以用,藥瓶上的標識多數都是英文,有些日文也是繁體漢字,多少可以猜到名稱。儘管不知道這些藥品幾十年後藥效還剩多少,且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在我就要放棄的時候,我用手探到最上面一層有一個扁盒子,拂去上面的灰,盒子上標著「vK血凝」的字樣,盒子里是瓶裝的液體,我想這大概就是我要找的東西。

我翻出針管,急匆匆跑回了沈瑤身邊,把火把立在牆邊,雖然找到了藥品,但我還是犯了難,不僅不知道用量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別的副作用,戰地醫院並不會給藥品配備說明書,就算有我也是看不懂的。

但眼下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沈瑤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且不論藥效還有多少,如果一針下去用量過多,沈瑤反倒因為血栓或心梗死了,該怎麼辦?

我熟練的敲開藥瓶,一瓶正好吸了一管,謹慎起見,我打算先自己試試藥效,用力的拍了幾下自己的手腕「啪啪啪」。

我多半是著急的,一用力就把一管都打到靜脈里了,這感覺竟有些飄飄然,雖然明知道自己的呼吸變難了,可並不痛苦。

我知道自己用藥過量了,我的整個注射的左臂都麻木了,抬已經抬不起了,這也證明葯是有效的,我左臂血液被凝住了。

一管可能會要了我的命,麻木開始遍布我的身體,我已經無法正常打開藥瓶,碎了一個又碎了一個,眼見已經是最後一瓶了,我只能用牙來做固定器,用手一扳,終於打開了一瓶。當我用針管吸了半管想要給沈瑤注射時,沈瑤的身體卻在我眼前晃了起來,變成了兩個,緊接著變成了四個,我想伸手抓住但卻抓不到,心想完蛋了,然後腦袋一木朝前撲倒在地上。

當我醒的時候,眼前昏暗一片,我渾身使不上力氣,只覺得指尖和眼皮可以動,我摸到針管還扎在沈瑤的大腿上,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但我卻挪不開身也沒法拔掉針頭。不知道她是看到我醒了還是感覺到我動了,顯然她的狀況只會比我更糟,但我聽到她小聲的叫我。

「亦叔?」

「啊?」

「你。。。。你。。。你這是在幹嘛?」

我竟然一直枕在沈瑤的小腹上,她好像咬牙切齒的想罵我,但好像一直沒整理好語言,我不知道是不是睡的太香流了太多的口水。總之她很生氣,或許是這凝血針的副作用?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動不了?」

「我們都中毒了!」我隨便編的原因,起碼比解釋打針更容易。

「中毒?」

嚶嚶嚶,她小聲哭了起來,女孩子向來是感情豐富,哭一哭確實也能減輕壓力,能哭說明神智也算正常,我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

我此時已經能坐起身,四肢也恢復了知覺,手指腳趾都腫了起來,我一點點的活動自己的手指,然後漸漸的胳膊也能動了,然後我費力的脫掉沈瑤的鞋子,她腫起來的腳幾乎要把鞋子撐破了。

因為從黑暗裡醒來,倒也適應了黑暗,我察覺人猴子並沒有在洞里。

「喂~~~喂~~~,你用針扎我?」

沈瑤費力的想坐起來拔掉自己腿上的針管。

「怎麼了?哦~~~哦,抱歉。」

我才注意到沈瑤腿上的針管。

我把針從沈瑤的腿上拔下來,她吭都沒吭聲,這可不是好事!我頓時有點心慌。

這種凝血針是用來給傷員治療內出血的,一般只有軍官才用的到,但要讓傷員保持適當的活動,不然血液凝積在一個器官久了,容易器官衰竭,如果凝在某個部位,這個部位就會麻痹,久了就會壞死,壞死就得截肢!

我把沈瑤扳起來,讓她靠在牆邊,活動她的胳膊。

「有感覺嗎?」

她點點頭「有吧,脹的慌,沒勁兒」。

我稍稍鬆口氣,又搖了搖她的腿。

「有感覺嗎?」

她看著我,彷彿是在感覺,然後又示意我再搖。我又搖了搖,她還是一臉疑惑。

我心想壞了,冷汗簌簌的從頭上後背生出來,一著急我竟站了起來,但明顯我的腿還沒完全恢復,沒站穩又朝沈瑤砸了下來。

一瞬間我伸手想要撐住牆面,沈瑤也害怕的側過臉想要舉手架住我,但她手臂抬到一半就掉了下去,我的胳膊杵在牆上就像麵條一樣,一下子整個膀子都翻到了我的後背上,咔嚓一聲,但我卻沒覺到疼,我的臉蹭著牆面就砸在了沈瑤的臉上,沈瑤的臉別到一邊,喘著粗氣小聲的哼哼。

我覺得鼻子有點酸疼,血一滴滴的滴在沈要的臉上。

「呼呼,我的天吶,呼呼,一叔你,我真的要被你壓死了。」沈瑤抱怨著,雖然她狀態不好但似乎精神不錯,好像還罵了髒話。

我的膀子剛剛被別了一下,一點力都用不上,我隱隱能感覺到錯位的胳膊在肌肉的拉扯下一點點的歸位。

「等下,我的胳膊還動不了,就算死也得讓我先喘口氣!」

「亦叔,把你的嘴閉上。」

我猜肯定是我的口氣太重了,但對於她這種無關痛癢的警告我懶得理。

「啥?」

「閉嘴,別對著我吹氣。」

「毛病!」

我也在氣頭上,我還不是為了試藥才會這樣的!我憋了一口氣,腿和胳膊一起用力,終於把自己翻到地上,長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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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島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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