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絕望沉船灣
我最後一次睜開眼睛望著墨綠的海面,我們漂入了一片海上草原,但這可能也是一片荒原,因為我的漁網已經十幾天沒有收穫了。我搖動沈瑤的肩膀,她已經沒了回應,已經很久不再小聲的問我自己死了沒有,她現在已經到了極限。
我想扶她喝一點水,但我沒有那個力氣,我連自己坐起來都心跳不已,儘管現在的沈瑤骨瘦如柴,但我仍辦不到。
雖然這些天一直都是晴天,但我們的淡水仍然充足,因為就在我們漂入這片墨綠之海時經歷了一場風暴,皮筏立的雨水讓我把油桶又灌滿了。
這些漂著油花的淡水在太陽的炙烤下味道可想而知,我們啟程之時沈瑤總抱怨水裡的柴油味太重,但現在我喝著桶里的水卻一點味道都沒有,我已經脫水了,大量的喝水可能會刺激我的血壓讓我的心臟停止,沈瑤也一樣,所以我每次只能喝一點,但也不能不喝,不喝水我們會很快死去。
我喝了兩口水,似乎也精神了一點,而這個時候我也只能用嘴來喂沈瑤喝水,她只有在喝水的時候才有一點反應,我知道我們耗不了多久了,看著奄奄一息的沈瑤,我心裡有一點愧疚,也許我們該留在島上,但更多的是解脫,我不在掙扎了,我躺在皮筏中,悠悠蕩蕩的海水很快就讓我進入了夢鄉。
夢中我隱約覺得有人再戳我的腳,我太累了不想掙開眼睛,但我的腳被戳的太痛了,一瞬間我想到自己正漂在海上,猛的睜開眼,原來是一隻海鷗在戳我腳踝上的爛瘡,維生素的缺乏讓我的手腳都開始生爛瘡,雖然疼痛但此時的我卻興奮異常,有海鳥意味著附近有陸地。
我用儘力氣從皮筏中坐起來,看看這隻海鷗飛往哪裡,我的確看到了陸地,但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陸地,眼前的景象非常詭異,一艘艘腐蝕破敗的擱淺輪船、貨輪、漁船深淺不一的排列在一片礁石的周圍,很顯然這片海域下是一片暗礁群,觸礁擱淺的船有幾十艘,最大的可能有上千噸,而小的也有上百噸,看樣子都年代久遠。
抱著一絲希望我用手划向沉船灣深處,以我現在的體力不能爬上掛滿藤壺船找到吃的,用斷刀撬下船體的藤壺來吃是眼下能辦到最快補充食物的方法了。
我把小船靠在一塊大礁石上,人一旦燃起希望就能爆發出非比尋常的力量,雖然長期躺在海上已經讓我行走困難,我依舊爬下了皮筏,我想給自己找點吃的,也希望能找到吃的挽救奄奄一息的沈瑤。
我從礁石和船體上撬下這些狗爪螺或是藤壺,只撬了幾個,我覺得這不是自救的辦法,要吃到它們裡面的一點肉實在太難了,我想要找到更容易獲得的食物,我扔了撬藤壺用的斷刀,想要爬過礁石的淺灘,腳卻被礁縫裡一條軟綿綿的冰冰涼的東西纏住,我難以想象那竟有一隻巨大的紅章魚,它緊緊的拉住我的腿,幾乎把我拽進石縫裡,還好我的腿被卡住了它根本拽不動,不然以我的體力肯定會淹死在海里,我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被一隻大章魚吃掉。
我想要去拿剛剛掉下的斷刀但夠不到,想彎腰去咬那隻纏住我的觸手也做不到,我中氣不足的喊著沈瑤的名字,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但我明白她已經處在半昏迷的狀態,但奇迹真的發生了,她真的聽到了我的呼喊,從皮筏里坐了起來,我很久沒見過她把眼睛瞪的那麼大那麼有神,就像她在飛機上跟父母吵架那樣,她看了我半天像是睡蒙了一樣,我有不好的預感,她像是迴光返照了一樣,我說快把刀拿給我,她踉蹌著從皮筏里爬出來,然後她竟然站了起來,她撿起斷刀遞給我,我把刀伸進水中的石縫裡找准角度用力卡住那條觸手,水裡馬上竄出一團烏黑的墨汁,那隻紅章魚扔下自己的一條觸手就逃跑了,我把那條還在蠕動的觸手撈出來,有一米多長小腿粗細。
我欣喜不已,沈瑤卻露出了厭惡的神情,我擔心的她反常的狀態,她表現的和正常人一樣,完全不像一個十幾天沒吃東西的人,這顯然極其可怕,但眼下我們已經沒什麼可爬的了,我用刀把章魚的觸手切成小塊兒遞給她,她猶豫了一下吃了,覺得味道不錯就吃了很多,然後一直問我,「亦叔,我們這是到哪裡了?」我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我們離家又近了一步,她顯得很開心,她的食慾反常的好,吃了很多,我也吃了很多。
我把剩下的章魚腿切成長條放在礁石上晒乾,沈瑤吃完我切給她的魚塊兒,就一直坐在礁石上,她一眼不發的看著海面,我叫她的名字讓她跟我說話,她轉過頭看著我,可她的眼神已經失去了剛剛從皮筏下來時的靈動與光澤,此時的太陽已經降到了海面上,海風吹著她的頭髮輕輕飄著,我坐到她身旁,她輕輕的靠在我的肩頭,「亦叔,我好睏,我們快點回家吧。」
我點點頭,她輕輕的倚在我肩頭睡去,我用左手摟著她瘦削的肩頭不讓她的身體滑倒,不知不覺淚水已經打濕了臉龐。我看到礁石邊的海浪衝過來一個布偶,是颱風捲走的那個尖帽子布偶,沈瑤曾經找了它好久,茫茫大海它竟然也漂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