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她要這江河覆轉,死人睜眼
盧百年不動聲色將懼帶離神台。
曾所有人不備,老者在盧百年示意下偷偷摸摸來到了神台邊上,朝正中已石化的天命卷伸出手……然而,天命卷卡在石縫裡紋絲不動,隨後無論他怎麼努力,依舊如此。
這怎麼能行,都從外面殺到無間來,精心布置連秘境都打開了,怎麼能到了這關頭抱不動天命卷!
「教主!」
於是,盧百年暫時放棄同懼糾纏轉身飛向神台靠近,他也嘗試著抬了一下天命卷,和老者一樣沒有成功。
懼出現在神台邊上,抬手一掌拍到盧百年背心上,「盧百年,這乃天神所制天命卷,豈是你等見不得光的賊人能碰得!」
「你不過是個賤婢生的種,憑什麼和我長得一樣,憑什麼得到我段家東西。」盧百年風馬牛不相及回了懼一句,只為宣洩怒氣。
「你太自負了,並不是誰都想沾你段家榮光,你自詡高貴的血脈在你體內流通,既骯髒無比,怎麼就沒想過我會嫌噁心。你可知段家人私底下是如何評價你?大家對你的評價沒錯,你太小氣,並不適合掌權,倒適合做斤斤計較的商人。你爹說,你上不得檯面,如果我沒出現,段家確實會交給你禍害,可我出現了,他對於繼承人有第二人選……比你優秀,比你入你爹眼,確實是我的錯。」懼變得尖酸,他說話的方式似曾相識,這是遂說話的方式,不似孟引湯那般情緒激動疾言厲色,用一種平淡的語氣淡漠陳述事實。
管你什麼教養,人終歸是人,都會有相同情緒,連生氣都大同小異,優雅,只是未到落魄衣不蔽體那一步。
懼成功傷到盧百年,後者氣得說不出話。
天命教人數有限,短短時間已經傷亡慘重,再拖延不得。
無法等到小黑那邊趕到,盧百年恨恨瞪著懼,翻身從地上站起,然後縱身一躍襲向懼:「開啟祭壇!」
並非臨時起意,這是天命教很久很久之前就制定的方案,此時極為隱秘,除了天命教中個別人,在場狐族無間眾鬼都不知道盧百年這話何意,但天命教的人在聽到命令后愈發不要命,戰鬥力瞬間提升一輩。
盧百年幫著拖延時間,老者拿天命卷沒辦法也是急得不行,在聽盧百年高喊「開啟祭壇」之後猛然醒悟。
這時,懼注意到了神台上的老者,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從袖子里掏出來的東西,那是一顆被裝在匣子里血淋淋仍在跳動的心臟。
供奉神物的神台位於無間最高處的迷蹤山,而天命教自成立初期便在各地修建的祭壇,明面上是教徒供奉天命教,可實際是確實暗戳戳圍著無間位置形成了規律交錯的線條。
但懼似乎察覺另外異樣,略顯慌亂環顧四周。
神台這邊,老者將心臟從盒子里拿出,準備放到天命卷上面,然而一隻手橫空出現,奪走他手中物。
胡六安的視線隨著老者手中心臟移動,感覺滲得慌,他下意識捂住了自己心口,隨即看見神台前方忽然出現的人,他頓住。
局面因突然出現的人改變。
一個滿身黑氣,血絲於體內體外遊離的女人站在神台上,手裡捏著心臟,她一腳踹飛老者,清空了神台上除她之外的人。
遂順勢坐在神台上,她漠視所有人,專註看著手中捧著的那顆心,血管飽滿有彈性,紋理清晰,這心很新鮮,似剛從胸膛里掏出來一般,可遂知道,不是如此。
這心的主人,她很熟悉,清東明子也熟悉,是十連微,就是那個可憐姑娘,在首都一條不起眼的巷子里被挖了心,現在都沒醒來。
天命教最後的「希望」在遂手上,而在無間眼裡,這物在遂手裡也很危險。
「若是以前的我,真想象不出你們是何時開始計劃這些事,簡直是什麼都算到,原來,這些心思是用在這裡,真是夠厲害。」
看見遂,胡六安很開心,似小兔子一般蹦蹦噠噠跑向遂:「……弟媳婦,我表弟呢!」
提起最不想提起的事,遂微笑著低下頭,笑容漸淡:「……死了。」
就是這麼簡單,關於一個人的死亡就可以那麼簡單,兩個字「死了」就了。
胡六安呆住,笑容凝固在臉上。
遂視線從心上移開,含笑注視著懼,眼中陰冷無比,不止眼神,她怨氣橫生以致滿身血絲似活物遊走的模樣嚇了包括天命教的人所有人一跳。
「你殺的?」她的語氣很平淡,但大家都能聽得出來她很生氣,有無比巨大的怨氣在彙集,隨時會爆發。
張宣儀硬闖秘境,唯一有資格對他動手的便是無間。
而懼望著遂沒有反應,或許他壓根就沒聽見她問他什麼。
盧百年怕事不夠亂,存心攪局,忽然對遂說:「楊麗娘,只要你將那貓妖的心放到天命卷上,天命卷就會被喚醒,你可以改變張宣儀的命運,讓他回來!」
遂不曾看盧百年一眼,只盯著懼:「那你告訴我,他說的法子有用嗎?」
懼顧左右而言他:「你該明白人死不能復生,今日如何死去,這就是他的命運。」
「你總是很冷靜,所以我認為你無心。」遂笑著搖了搖頭,隨即便要將那心按在天命卷上。
所有人都以為她鐵了心要在這個時候與無間作對,連懼也這樣認為。
於是,他瞬間出現在遂面前,伸手欲奪過她手中的妖心。
電光火石間,遂反扣住他的手,將緊捏在另一隻手上的心拋出,隨即側身躲開,再伸出手去接馬上就要落到天命卷上的妖心,可是,當她伸出手頓然僵住……
現場瞬間寂靜。
心臟落在她手中,頗有分量砸得她手往下頓了一下又回到原處,隨後,她很是錯愕低頭望著腹部……
閃耀著冰冷光芒的劍從她腰后貫穿腹部,尖端一截暴露在愔愔漂浮著血腥的空氣之中。
她有想過這一幕,懼為無間除害,親手解決她,想像中,她會殺了他,但她矯情,傷心有餘下不去狠手,如同當初和張宣儀有矛盾,她只是把自己藏著,沒去找麻煩。
想像終歸是想像,發生在現實生活中是錐心刺骨的痛,令人茫然失措……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他斬殺邪祟的劍刺向了她。
她想,他該是忍了許久。
……
可她何嘗不是如此。
望著腹部血漬斑駁的劍尖,遂蹙眉,露出一個苦澀無奈的笑。人都是這樣,在失去某樣東西之後,會感覺到空落落,無比懷念,做了鬼,她仍留著那些麻煩的人性。
「我想要宣儀回來。」
對方回與她蒼白,人情之外,大義之內。
「對不起,我不能讓你這麼做,天命卷、定魂珠、輪盤,這三樣東西一旦有點差錯,天地將會覆滅!」懼很愧疚,神情有些慌亂,在他背後的人看不見,而遂沒回頭,也沒看見,只聽出他有些為難。
「沒有……你沒有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是我對不起你,我給你道歉……真不好意思,你的何姿,我看著她死的。」
吶,瘋狗咬人可以打死,但千萬別惹瘋子,特別是被逼成瘋子的瘋子。
「呵,」遂低垂著頭,嘴角輕輕勾起掛上一絲蔑笑,她抬起頭神情迷離望著天命卷,笑容不知覺竟變成了苦笑。誰知道順流不是逆流,人死不能復生,江河不能倒行,可她偏要江河覆轉,死人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