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一章

序

「嘩啦啦啦——」

黑暗的天空先是劈過一道閃電，接著不一會，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這是一座百年的私立大學。佔地面積十分廣大，而且還在持續擴建中。準備將邊緣的樹木全部砍伐，再建成新宿舍和教學區、娛樂區以滿足越來越多的招生量。

同時，也準備之後將原有的廢棄樓區重新修葺。那棟樓曾經發生過些沉苛的事情，如今許多年過去了，為了節約用地，舊樓重建計劃也提上了日程。

卻沒有人知道，舊樓早已經成為了代代相傳的校園傳說發生的地點。

而此時，漆黑的天幕被閃電撕裂，大雨和著風飄搖而下，在舊樓的樓頂邊緣，正站立著三個手牽手的身影。

她們背對著樓緣，電光照亮了三張帶著詭異微笑的臉。

是三個穿著統一校服的女生，她們微笑著，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地看向舊樓樓頂，就好像上面有什麼一樣。

她們一起倒著邁出了第一步。腳下是透明的空氣，接著便是急速的下墜。

失重並沒有帶給她們任何不適感，很快，就響起了「砰砰」的肉體撞擊聲。

雨水沖刷著地面上的血跡，大張的雙眼倒映著天空的雨，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樓頂旁，皎潔的月亮。

這一天是4月21日，星期六。

第一章

4月24號，星期二。

伯臨市。

伯臨是個北方有名的旅遊山城，城內河水豐沛，城市沿河規劃，風景秀美。

在郊區海城區一條不甚繁華的彎曲小巷中，被貼得花花綠綠的牆面掛著一個指引的牌子，「海城偵探事務所」，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鍵頭。

沿著鍵頭的方向往巷子里走上半公里左右，便見到一扇防盜門，上面掛著個長方形的木牌子，寫著「海城私人偵探事務所」，擋住了下面的門牌號。

一個穿著校服，編著雙辮子，有著精緻妝容的女孩一邊看著手機的導航，一邊四下望著，最後停到事務所門口，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她的手指剛按在門鈴上，門就開了。

開門的女子看上去二十五、六歲，長得很漂亮，妝容完美，頭髮也十分精緻。右手腕佩戴著一塊百達翡麗。

「歡迎光臨。」她微微一笑，笑得很淡，「我是蘇式微，這邊請。」

女孩跟在她身後，發現蘇式微穿著差不多5cm的高跟皮鞋。

出乎女孩的意料，室內的陽光很充足，淺色布料沙發搭配著乾淨的玻璃茶几，布置得乾淨而溫馨。

屋裡還有一個男人，穿著青春陽光，正在一旁擺弄著手機。見到她來了，友善一笑，露出一顆小虎牙。他身材高大，體格矯健，皮膚卻十分白皙。

「這是我的助手，」蘇式微介紹道，「他叫傅之陽。請坐。」

女孩坐在沙發上，蘇式微她泡上茶，坐在她對面。

捧著茶杯，女孩慢慢平靜下來，理順著她的思路。

「我叫安然，是崇德大學二年級的學生。」一旦開了口，已經在她腦海中翻滾了好久的話終於有了出口，「說實在的，我根本就不相信私人偵探，但是現在，實在是沒辦法了。你們幫我小姨找到過走丟的加菲貓——希望除了找貓找狗外，你們有實力解決真正的案子。」

蘇式微心裡撇撇嘴。但安然接下來的話讓她心裡一凜。

「我的一個好朋友死了。上周六，她從我們學校廢教學樓頂層跳下來摔死了。不只是她，還有兩個其他班的同學跟著一起跳的。三個人都死了。」

傅之陽停下擺弄手機，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警察來了調查了幾天後，看起來鬧鬧轟轟的，最後竟然以自殺結案了。」

根據安然的講述，她的好舍友曹娟跟著其他兩個她不認識的同校學生在前幾天晚上跳樓了。那天晚上疾風勁雨，雷鳴電閃，曹娟很晚都沒回宿舍。安然十分擔心，還特意打電話問她在哪，要不要帶傘去接她。曹娟說不用了，很快就回來。安然自己睡著了，醒來的早上就聽說出大事了。

「也就是說，在曹娟死前，你給她打過電話？」

「對。因為當時天氣不好，我也很擔心她，就給她打了電話。電話挺快就接通了，她的語氣也挺歡快的。說在外面吃飯，也有帶傘。後來我發現她最喜歡的HelloKitty粉紅傘確實不在宿舍。」

「她自己一個人吃飯嗎？」

安然思索片刻，「應該不是。我聽見旁邊有人在跟她說話。也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放心睡覺去了。現在想想應該是那兩個和她一起跳樓的女生。」

蘇式微沉吟片刻，「這些你有對警察說嗎？」

「當然有。」安然翻了個白眼，「警察查看了曹娟的通話記錄，顯示我是她最後的聯繫人。還找我問話，問話時的態度就好像我是兇手似的。我當然不是兇手，但我肯定這一定不是自殺，是謀殺。」

「好吧。」蘇式微嘆了一口氣，「讓我們理一理線索。首先，你應該到過現場，那麼，現場有見到曹娟的傘嗎？」

「……這……我沒注意。」安然的杏眼微微睜大，似乎正在仔細回憶這個細節。「我再想想……沒有。那天我起的很早，到現場的時候警察還沒有來。現場保護的很好。——她應該沒有帶傘。」

「警察有找到曹娟的那把傘嗎？」

「警察說曹娟他們從吃飯的地方走出來，那時候雨很大，他們都沒打傘。曹娟的傘，我沒問細節……接著她們就向舊樓去了。舊樓在學校的東北方向，是很久前就廢棄的教學樓，最近準備重新修葺，但還沒動工，也就沒有監控。沒人知道她們去裡面做了什麼。

「但那天晚上監控也沒拍到別人過去，也沒有發現……她們的身體上有任何暴力或虐待的跡象，再加上她們的面容都非常平靜——說平靜都有點普通了……」

安然頓了頓，「曹娟她——在微笑。她們都在微笑。而且，最重要的是，警察從她們每個人的衣服中發現了自殺遺言。都統一寫著：

我太骯髒了。我背棄了真理。死亡是罪人最美麗的歸宿。」

「所以警察認定是自殺。」

「如果和你打電話的時候曹娟還拿著傘，傘可能是丟在飯店裡了。警察的結論也比較可信——你為什麼認定是謀殺？」

「因為動機。」安然瞪大了她的眼睛，嚴肅地看向蘇式微，「我相信，她有絕對不會自殺的理由。就在她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她凌晨回到宿舍，非常高興的告訴我，她的願望要實現了。她和那個人的未來，有希望了。」

安然似乎想起那日曹娟的笑容，眼睛微微泛著淚光。

「我把這話告訴警察了，卻沒人信我。」

她捂住眼睛，聲音中帶了哭腔，「真的！那個人是文學系的系主任。錢承。看上去風度翩翩，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我一直跟娟娟說，不要和他有牽扯的，她就是不聽我的……」

蘇式微和傅之陽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味和凝重。

如果是自殺，動機是什麼，遺言又是怎麼回事？如果是他殺，兇手在哪裡，又是怎麼殺人的？

「這案子我們接了。首先，我們需要再去現場調查一下。」

蘇式微開著車，傅之陽坐在副駕，後座是還在平靜心情的安然。她的兩眼下方帶著很大的黑眼圈，眼球帶著血絲，忘記了補妝，雖然說起話來有時候咄咄逼人，但整個人顯得非常可憐。

偵探事務所在海城區，位於城市南面，而案件發生的地點崇德大學則在石廟區，位於城市北面。這一區是市裡重點規劃的高新區，未來還有其他的大學遷到這裡，組建成新型大學城。

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終於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所建校百年、歷史悠久的私立大學，無數學子夢寐以求。蘇式微的父親蘇琛就是在這所學校畢業的。

校園仍在不斷擴建中，以容納日益增長的學生。舊樓改造也提上了日程。

蘇式微等三人正站立在宏偉的大門前。崇德大學的大門十分高大，透過大門的柵欄，可以遙遙地看到遠方矗立的建築群。

走進大門，左邊是處花園，各色花朵氣味紛芳，還錯落種著幾棵常青樹，樹下安設著長椅。右邊是娛樂區，裡面包括飯店，旅舍，KTV等。

據安然所說，曹娟就是在這片區域一家叫「幸福飯店」的小吃店吃的飯。

「我們先去舊樓看看，事後再去小吃店調查一下。」

蘇式微沉吟道。傅之陽點點頭，他穿著紅色的T恤，上面畫著一把左輪手槍，下身穿著短褲，手裡擺弄著手機，四處拍照。

繼續向北走到河邊，過橋，整個學校主建築群的面貌終於呈現在眼前。伯臨市河水豐沛，崇德大學是有名的上河學府。大學以教學樓為中心，其他建築成環形分佈。他們要去的舊樓就在東北角。

蘇式微和傅之陽跟著安然往舊樓走去。途中路過一樁樓，有幾個人正從車裡往樓里搬什麼，一股福爾馬林味鑽到鼻腔里。

安然皺皺鼻子，有些厭惡地說道。

「這樓主要是給刑偵專業的。裡面有個解剖室。剛才是送屍體的。」

過了這幢樓，就到了發生事故的舊樓。

「這樓挨著解剖樓，還要改建成宿舍樓，真是晦氣。」安然皺著眉頭，慢慢眼裡蒙上一層淚水。「不過這次事件之後，估計是要很久不能動工了。」

蘇式微抬頭望著這幢舊樓。舊樓有六層高，罕見地使用了圓形建築方式。牆壁用紅色磚瓦砌成，因為年代久了，顏色都有些變了。有的地方還留有深色的油漆痕迹。讓人聯想到鮮血。旁邊的兩幢樓都比這座舊建築物高上許多，導致它的採光十分缺乏。

因為發生了事故，周圍圍著警戒條。這幾天天氣晴朗，地上三個人倒的地方用粉筆畫的輪廓還清晰可見。從輪廓看來，三個人在接觸地面的時候，竟然還是手牽著手。而且他們的屍體都是很詭異的幾乎望著天空的姿勢。也就是說，她們很可能是背對著地面跳下來的。

牽著手也加強了關於自殺的說法。

怎麼看都像是小團體的自殺。但若是自殺——再加上詭異的遺言：

我太骯髒了。我背棄了真理。死亡是罪人最美麗的歸宿。

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照好了嗎？」蘇式微回頭問傅之陽。

傅之陽點了點頭。他很擅長攝影，手機也改造過，專門用來拍攝清晰的現場照片。

「走，我們去樓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