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烏擊
風易心裡叫罵：「折服你老母，這廝就是存心想讓我難堪。」他硬著頭皮，但見尨降的眼神，便覺心底發憷，幾年前那感覺似是昨日發生的一般。
風易踟躕片刻，就想認輸，卻忽的感覺到身後一道目光，帶著些許溫和和期盼。他心頭一定，暗想：「罷了，不就是受點傷嗎？家常便飯而已。」當下一拱手，道：「請長老賜教！」
話剛出口，台下便爆發出一陣歡呼聲，似是有不少人為他加油喝彩。風易心底驚訝，他哪裡知道，此刻台上站著的除了他之外，其餘都是內族。那些觀看的都隱隱將他當做了自己人，希望他順利通關，當然要為其助威。
倒是虞少卿見風易如此風頭，心中不悅，暗想：「哼，嘩眾取寵之輩，接下來的環節我一定讓你吃些苦頭。」
尨降目視風易，覺得眼前這個少年似有幾分熟悉，但一時又回想不起來。他也不多想，只是停頓了片刻，仍揮出一掌，原以為風易也通過觀察自己出招規律，循機躲避。沒想到這少年微微一笑，竟然衝上前來，驀地伸出左手，在自己胳膊上拍了一下。
尨降本意在測試，並無爭鬥之心，而且他地位尊崇，修為超卓，從無人敢向自己出手。這一番毫無防禦，竟被風易結結實實的拍中，他掌風一偏，掃在虞舜台外的一株樹木之上，但聽吱呀一聲，樹木折斷，落葉紛飛，驚起無數飛鳥。
場外人目瞪口呆，還未反應。尨降已是沉呵一聲，驀然頓時雙臂，又斜著擊向風易后腰。風易知道對方自重身份，不會盡出全力。他微微一笑，處變不驚，身形向後一仰，堪堪貼著尨降的手掌飛過，穩穩落在原地。
眾人見他如此，暗道這樣也可算躲過。哪知風易剛一落地，竟又順勢踢向尨降的雙腿，虞沫見之，又氣又怒：「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敢向尨降長老出手！」還未來得及阻攔，已聽風易哎呦一聲，左足劇痛，似是踢中了頑石，對方毫無反應，自己卻痛入心扉。
若是旁人，早已收手。但風易斗的興起，且暗暗數了尨降的出手，剛剛才夠三招。他非得把剩下兩招逼出來才行，當下右足在原地掠起一個大圈，身形高高飛起，在半空中運起瑤光之靈，使至極處，拳掌並出如風，雙腿疾如閃電，似銀河傾瀉，轟然而下。
風易對北斗七靈領悟雖深，但又怎麼比得過尨降？後者冷呵一聲，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雙眸似如利劍，瞬間便看穿風易攻勢的破綻所在。但他身為長老，今日領「識武」之機，卻不能隨意打傷族中子弟，偏偏這少年咄咄逼人，自己若想制住他，非得出招不可。
當下隨意拍出兩掌，批亢搗虛，直指薄弱之點。剎那間風易的攻勢大網瞬間被迫，潮水一般的靈力被那掌風所逼，竟調轉方向，反至自身。他身處半空，毫無落腳，只覺喉頭一甜，整個高高飛起，直上數十丈。
但見下方人群如蟻，密密麻麻。風易止住翻湧氣血，足尖在空中疾點數下，正好降落在尨降身前，微一屈身，道：「多謝長老手下留情！」
尨降面色鐵青，冷哼一聲。
台下眾族人見狀，知道風易已然通過了測試，當下縱聲歡呼。尤其那十幾名被淘汰的外族子弟，更是興奮難擋，他們參加這「重光辨瞳」，不過是為了長長氣勢，從未當真想過能夠勝出。
此刻見風易同為外族子弟，竟然能夠過關，如何能不欣喜？一時人人更生豪氣，心中打定五年之後再行來過。
季狸眉頭緊皺，殊為不悅。風易雖然也算是過了五招，但他所為乃是利用尨降的身份，主動出擊，佔據先手。如此可說是作弊也無不可。不過此刻場外眾人歡呼如潮，自己若還逆著形勢，恐怕會惹來眾怒，當下只好作罷。
尨降擺擺手，風易歸於陣中，朝虞沫笑了一笑。他見少女雖然沒有回應，但眼神中分明有關切之意。心頭暗喜，只覺這一次沒有白來。
其後幾人，卻大多沒有堅持下來。唯有仲熊和虞澤順利通過，那虞和、虞然兩人這兩年在內族雖修為大漲，但從小就害怕尨降長老，此刻比試連一半的水平都沒發揮出來。自然是毫無懸念的落敗了。
如此一來，光是猜枚、識武兩項，便已淘汰了大多數人。餘下的包括風易在內，僅有六個人。
風易站在其中，也不避嫌，目光只是看向虞沫。那虞少卿見狀，咬牙切齒，只想把他眼珠子扣下來。倒是虞沫正視前方，理也不理會兩人。
風易弄了個老大沒趣，只好作罷。但見族長姚虞思走上前來，道：「你六人乃族中年輕一代之翹楚，但勿要自得意滿。須知重光瞳乃聖人術，博大精深。這第三關御蛇，才是真正考驗你們的瞳術。」
說罷一拍手，便有幾名侍衛取出幾個鐵籠子，放到台前。眾人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那籠子中放著的不是別物，而是六條丈余長的長蛇，渾身遍布鱗甲，黝黑髮亮，眸子呈透明之色，發出攝人的光芒。
風易一見之下頓時有些頭皮發麻，那蛇眸好似有無形的吸力一般，目光所接，不小心便會掉落其中。有膽小族人見之，立馬遠遠得退了開去，一時虞舜台周圍倒空出一大圈來。
虞少卿等人卻毫無懼色，反而身形微顫，顯然是迫不及待了。
風易暗自嘀咕：「比試就比試，拿出這麼多嚇人的怪蛇做什麼？」
卻聽姚虞思緩緩道：「此蛇名曰烏擊蛇，生長在東海的一處海島上。當年我遍游東海，發現這座海島時便察覺到奇異之處，後來我上島一觀，方圓數百里偌大個海島上竟沒有第二種生物。唯有在一座小山的山頂看到兩條烏擊蛇，渾身傷痕纍纍。」
風易暗想：「許是兩條蛇打架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虞沫她爹可真是沒見識。」但目光一瞥，卻看到虞沫臉上出現驚奇的神情，雙眸緊緊盯著那籠中的烏擊蛇，似有所思。
姚虞思又道：「之後我又在島上走了一圈，才發現各個角落都有森森白骨。有小如老鼠，也有大如巨龍的……我再回到山頂時，看到那兩條蛇已經死了，身旁留下幾顆蛇蛋。這時我才驚覺，此蛇攻擊力極強，便連同類也不放過，這島上的所有靈禽走獸便是被烏擊蛇所殺，若非為了傳宗接代，怕是這最後的兩條蛇早也已經相鬥而死。」
眾人聞聽，又驚又駭，看向烏擊蛇的目光更添懼意，不少人更是下意識的接連退後。
姚虞思道：「這六條烏擊蛇便是那幾顆蛇蛋繁衍而來，破殼之後便一直分開餵養。」說罷對一旁的尨降道：「撤掉吧。」尨降長老聞言雙目一黯，剎那間，六條烏擊蛇瞳孔變得血紅，長尾擺起，獠牙閃爍，朝身旁的同類噬咬而去。
眼看烏擊蛇便要喪命，尨降忽的雙目睜開，一道靈光射向鐵籠。那六蛇瞬間停下手來，溫順的蜷在一起，黝黑的鱗甲發出妖異的亮光。
風易看得目瞪口呆，這才知道剛烈暴虐的烏擊蛇能夠待在一起，竟然是被尨降的重光瞳力所壓制。他回想起第一次見尨降時吃的苦頭，暗暗有些同情起這些蛇來。
姚虞思笑道：「今日這御蛇一環，便是各位靠自己的重光瞳來控制烏擊蛇，互相爭鬥，最終活下來者為勝。」眾人一聽，大為嘩然，同時又生出無比的興趣。每個人都想看一看這六蛇大戰。
虞少卿大笑一聲，道：「這有何難？」他心中正想著如何樹立威風，此刻看到御蛇，頓時心頭興奮。走到籠外兩丈處，暗運靈力摧入眼中，頓時其雙眼變化，出現雙色瞳孔，凝視其中一條最為粗壯的烏擊蛇。那蛇被靈光籠罩，身形一軟，瞬間氣勢陡變，尖細的蛇目變作了淡綠色。
蒼舒長老見自己愛孫顯露重光瞳力，心頭滿意，捻須微笑。
一旁虞沫也翩然躍出，似明玉般的眸子化出雙瞳，籠子中一條烏擊蛇應光而動，蛇目又變作了白色。
眾人看得驚奇，不明所以。姚虞思淡淡道：「烏擊蛇天生靈物，卓爾不群，一旦被人馴服，可依主人的靈力而變換蛇目的顏色。待會兒爭鬥時，你們也可以此區分。」
風易恍然大悟，但心中卻暗自為難，他並無重光瞳，無法以瞳力控制靈蛇，這樣一來，豈不是要貽笑大方？正思量間，已見伯虎、仲熊、虞澤三人躍了上去，分別控制了一條烏擊蛇，蛇目幻化作青色、褐色和黑色。
五人準備就緒，只得族長一聲令下，便要讓靈蛇自相殘殺。姚虞思微微點頭，目光卻越過眾人，看向風易。下方不少外族人已將風易視作代表，紛紛叫喚，讓他出手。
季狸於一旁嘿嘿冷笑：「小子，看你沒有瞳力，如何自處？」虞少卿更是斜目看來，暗想：「這狗東西，看來還未開始便要出局。本來還想趁機給你點顏色瞧瞧，哼，算便宜你了。」
風易感受到眾人的目光，硬著頭皮，走到籠子前方，眼睛死死盯著那最後一條烏擊蛇，但見那蛇目纖細，散發出一股可怖的異光，僅僅是看著，已令人心頭髮憷。他原地停了許久，尨降長老仍未感覺到他的動作，不悅冷道：「風易，你磨磨蹭蹭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