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劍法
伯虎皺眉沉吟,緩緩道:「劍招變化多端,忽而若雷霆震擊,毀滅一切。忽而又輕盈若雲,不可捉摸。」尨降在後面聞聽,沉吟點頭,顯是對其子的見識頗為滿意。
輪到仲熊、虞澤二人,卻支支吾吾,他們修為和前面三人相比,差了一籌,瞳力更是不及。想了半天,也說不出別的奧妙來,只能換種說法,意思一般無二。
至此,只剩風易呆立原地,姚虞思微笑著看向他。
一旁虞少卿冷笑道:「他的重光瞳今日才開眼,恐怕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虞沫也對父親頗為不滿,風易今日才認作本族人,哪裡像自己一樣,從小就對族中心法耳濡目染,此刻讓他說出看法,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風易皺著眉頭,頜首沉思,想要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姚虞思笑道:「無妨,想說什麼都可以。」風易鼓起勇氣,才道:「族長的劍法好是好,卻總覺有一絲缺陷。」
「大膽,你是什麼東西?敢污衊族長的劍法?」虞少卿聞言大怒,只覺逮到一個機會,要狠狠的挖苦一下。
但虞沫卻反駁道:「少卿哥哥這話說得不對,只不過說出自己的看法,最多有對錯之分,又何談什麼污衊?難不成以後都不讓說話了嗎?」
虞少卿一時愕然,冷哼一聲。
風易迎向姚虞思的目光,緩緩道:「小子對劍法沒什麼研究,隨便胡說了。我覺得,族長劍法精妙萬分,盡得輕盈、靈巧,但卻一直高高在上,少了幾分渾厚粗重。一人的修為再是精深,也總有力竭之時,若是敵人只顧防禦,不去對攻,等族長的劍勢一消,敵人只需輕輕一擊,便可扳回劣勢,甚至反敗為勝。」
其言一出,連虞沫都有些不以為然,道:「風易你想多了,三乘劍法劍氣凜然,連環霹靂,哪裡有人能夠防得下來?」
風易不服道:「沒人防得下來?那讓每個族人都學一下,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虞沫怒道:「你……你真是死腦筋。劍法雖強,但每人的領悟都不一樣,又豈能每個人都像父親這般?」虞少卿見狀,幸災樂禍,大為得意。
姚虞思卻聽他們爭吵,不發一言,過了片刻才道:「我本意是讓你們看一下劍法中的變化,想不到風易瞳力精深,竟看出我劍法的不足之處。」
虞沫聞言大驚:「父親,你……」
姚虞思擺擺手道:「三乘劍法再是精妙,還是要依託靈力和寶劍,出招如何變化,都脫離不了劍之本身。而族中的七柄寶劍乃族中先輩引北斗七星的星光化入隕鐵之中鑄造而成,雖各有神用,但也有各有缺點。譬如這天樞劍,輕盈若雲、霹靂如雷,但卻少了渾拙,如此靈巧有餘,厚重不足。就好像一個人,天資過人,卻不肯下苦功,最終境界也只不過止於中等。」
虞沫若有所思,忍不住道:「那父親不如棄去寶劍,不就可以不受其限制了?」
姚虞思微笑道:「哪有說的那麼容易?劍法失了寶劍,便如武功失去心法,空有架子,沒有裡子,還不是一觸即潰嗎?除非能將劍法練至絕頂,達到無劍勝過有劍的境界,即使一花一草,一木一葉,甚至是凌空虛指,也能使出三乘劍法。但那已經是仙人的功法,我等凡人只能可望而不可即。」
眾人聞言,心中神往,又忽而失落,一時各懷心思。
姚虞思頓了頓,暗想一開始便說出劍法的全部局限之處,恐怕會影響他們修鍊,便立即止住。淡淡道:「罷了,你們此刻緊要之勢,是領會劍中精要,只要肯下功夫,將來返璞歸真,劍存心中,也不是沒有可能。」
「下面是三乘劍法的劍綱總訣,你們聽好了。」風易、虞沫等人齊聲領命,聚精會神,不敢有一絲懈怠。
「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后之以發,先之以至。此為三乘劍法之總綱。而其三重境界,又另有精髓處。」
「庶人之劍:突髻垂冠,縵胡之纓,相擊於前,上斬項頸,下決五臟。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諸侯之劍: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以勇為鋒、以清為鍔、以賢為脊、以忠為鐔、以豪為夾。此劍,直之亦無前,舉之亦無上,案之亦無暇,運之亦無旁。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此劍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內,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者,諸侯之劍也!」
虞沫聞聽神為之奪,明珠一般的雙眸閃耀著別樣的光彩。她急著問道:「那天子劍呢?」
姚虞思面露崇敬之色,神情肅穆,沉聲道:「天子之劍,以燕溪石城為鋒,梁雍為鍔,冀兗為脊,青徐為鐔,荊豫為夾。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之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劍也!」
眾人聞聽,茫然自失。雖覺三乘劍法正氣凜然,匡扶宇宙,并吞四海,囊括八荒,但都不明白如何將這劍意化入劍法之中。不僅如此,更連著手處也想不清楚。一時盡皆迷茫。
唯有風易暗自嘀咕:「這什麼破劍法,說那麼多廢話?到最後還不是催動靈力化入劍中,刺挑戳劈幾招嗎?這些人就會故弄玄虛!」
姚虞思目光一掃,便知眾人所想。
但他毫不理會,徑直說道:「三乘劍法乃是當年帝舜先祖從治世之道中領悟而來,其中包含胸襟氣度,不可謂不大。若是小人戚戚模樣,或是心胸狹隘之人,便是窮盡一生,也難以練成此劍。帝舜雖貴為黃帝之後,但家道旁落,已為貧民。但他修德行,靜察己,終成一代帝王。你們雖年幼,也當效法先祖,心懷萬民,立志天下。才不負三乘劍法之無上之德!」
他說話之時,目光卻大多落在風易身上,其期待之心,不言而喻。
但風易卻另有想法,他自小家境困苦,老爹又不爭氣,受盡*鄙夷,不僅內族瞧不起他,便連外族的同伴也對他總是喝罵。在他心中,所謂百姓和貴族,其實都一個模樣,只是所處位置不同,而行為略有差異而已。
要讓他「心懷萬民」,那是絕對不可能。
他如今唯一想法,便是學會三乘劍法,揭穿季狸的罪行,報了殺父之仇。然後再幫虞沫奪得族長之位,之後瀟洒恣肆,縱橫天下,不受任何人拘束,這才不枉來世上走一遭。
至於什麼大荒,什麼百姓,他根本不關心,也不在乎,便連女艾所說,前去招攬夏后氏舊部,在他心中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他日再議。
姚虞思見狀,大為失望,但面上卻不表現出來。只是往下講庶人劍的精要之處,先從起劍開始,講了大約一個時辰,眾人若有所悟。紛紛接過長劍,舞將開來。虞沫、虞少卿之前曾經練過,此時自是十分熟練,出招收劍之間無一絲生澀,上下突襲,左右奔刺,劍光如影,靈動至極,看的蒼舒、尨降等人頷首稱是。
而伯虎、仲熊、虞澤三人心領神會,也練的有模有樣。但因各人修為不同,性子相異。伯虎劍中奔若雷霆,大開大合,有萬夫不當之勢。仲熊則是環於周身,不出丈外方圓,如此一來,卻得了守之精妙。至於虞澤,學了個馬馬虎虎,內外兼修,但畢竟初次練劍,破綻頗多。
反是風易拿著長劍,站立原處,卻動也不動。季狸冷笑道:「你傻站著做什麼?難不成嫌長劍不合手嗎?」
風易心中羞慚,他剛才聽姚虞思所講,大多是治國安邦之道。三心二意,聽后即忘,一絲劍意也未曾領會到。此刻讓他舞劍,真是大大的為難。看到眾人目光看來,他硬著頭皮道:「這個,我今天有些累了,待我回去慢慢練吧。」
虞少卿一劍舞罷,冷笑道:「我看你不是累了,而是石頭心竅,未曾通透。不如我來教教你吧。」說罷縱身一躍,長劍疾速送出,朝其胸口處電刺而來。虞沫大吃一驚,正要阻攔,一旁虞澤卻眼疾手快,出劍攔下了她,笑道:「在下正覺劍法中有幾分不解,想請大小姐指教一二。」
虞沫冷道:「滾開些。」劍尖一刺一挑,想將其逼退。不想虞澤微微一笑,劍身橫在前方,閃電般連擋數下,竟未曾退後一步。虞沫大驚,這才發現自己小看了這少年,當下秀眉一挑,嬌斥一聲,和他斗在一處。
一時場中劍影縱橫,幾乎分不清你我。姚虞思和眾長老見眾少年領會如此之快,都是又驚又喜。
那一邊,虞少卿長劍如虹,勢若霹靂,直點風易要害之處。風易暗罵不已,但心中卻不敢大意,急忙側身閃過,但覺勒下一痛,感應之下,竟發現對方剛才那一劍雖未刺中自己,但迫出來的劍意卻已穿過衣衫,傷及皮肉,若非自己躲得快,這一下就要受重傷。
他暗自驚駭:「乖乖,原來三乘劍法並非吹牛皮,果然威力驚人。」
他不再敢有一絲小視之心,臨陣以待。虞少卿一劍不中,冷笑數聲,轉而御使長劍在半空迴轉方向,整個人足不點地,灼灼劍光又直指風易後背。
這一下看似只有一劍,但虞少卿已運足靈力,在剎那間連刺數下,一時劍光連綿,環環相扣,籠罩數丈方圓,任是風易腳步再快,也絕難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