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彼岸花開
我叫做千尋，今生已是第十世。我修的不死身，和師傅一樣，是世上最難殺死的彼岸花，超出七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但，這卻是悲劇之花！聽說，修到化境，無死亦無傷，但墟神也做不到。
十生十世，我都在人生的結尾，沉浸在無限的悲虐之中，這一生，我更與天敵墟神相愛相殺……
這個人，臨死前，說，他是我的師傅。而被墟魔毒封印了記憶的我，親手殺死了他，以為是榮耀。
我是在唐婉殿愛上的他，因他總令我刮目相看，擁有我愛慕的一切，更最擅長護短，做他的戀人，一定極幸福！絕不會受到委屈！冥冥之中，我好像，一直在等他，等他出現在我面前，愛上他！
他臨死前，給我講了相愛相殺的彼岸花虐戀，留給我一面原屬於我的鏡子，名曰「鑒心鏡」，說，我前九生九世的記憶，在鏡子里的鑒心海海底也有一份！海底每一滴鬱結成沙的眼淚，都塵封著我的一段往事！還留下一個諾言，我悲虐至極，倘若，他不愛我，婆娑的淚眼中，斷然不會那麼深情，更不會為喚醒我，從天而墜無懼成泥！在他元神渙散，像無數桃花飛逝時，我終於崩潰！
我對著滿天飛逝的桃花，張開手歇斯底里地哀嚎，什麼也沒有抓住！跌坐在地上泣血痛哭了千年。
這一千年，流盡了我第十世的眼淚，全部鬱結成晶瑩的沙子，被鑒心鏡接住，默默地送回到海底。
我相信他，但我沖不破記憶的封印，痛虐至極的我，散盡了墟魔之力，了結了此生做墟魔的性命！
施展了不知道誰教我的彼岸往生功法，被這忠心的小鏡子帶路，往生彼岸，說是我最留戀的地方。
因我已不再是墟魔，只是普通的孔雀聖女，這忠心的小鏡子召集所有的混沌品法寶，重新在崑崙設置了結界，留下一半保護幼小時的我，另一半發了瘋，去四海八荒以搜神訣去尋找它們的主人。
在散盡墟魔之力前，我以墟魔之力震碎了害我的墟魔毒，此生此世自由自在。必定是我向來不肯盡學，因此，以彼岸往生功法往生，出現時只是孩子，不像法寶之靈們說的，它們的主人，轉世只需剎那，仍是原來的相貌，保持原來的實力，可以立即戰鬥。而我轉世常常從胎兒做起，很容易被強敵找到，趁我年幼法力低微滅殺，只是這一世進步了，轉世時不是胎兒，而是五歲的女孩。
崑崙結界里，常常騎著水麒麟，掌管胎靈的婆婆，十分疼愛我，把我這個小主人，當成了親孫女。
眨眼之間，我已長到十九歲，並且將永遠保持這個年齡。在神界這十四年，我並不記得前世，因為，法寶之靈們認為，我前一世哭得太多，繼續那樣會徹底哭瞎，封印了我的記憶，讓我緩幾年。
出去到四海八荒，瘋狂地找我師傅的荼薇花神，失落地回來，哭著稱呼我主人，解封了我第十世的記憶，讓鑒心鏡之靈告訴我前九世的往事，就跑回房痛哭，第二天帶走所有法寶出去找我師傅。
作為孔雀聖女，十九歲的我，已是七界第一強者，法寶之中，只剩下鑒心鏡留下來幫我回憶往事。
僅僅是第十世我與師傅的虐戀，就又讓我哭了三千年！而此間，發了瘋，在四海八荒以搜神訣，尋找我師傅的荼薇花神和所有混沌品法寶們，沒有半點消息！連半點師傅的元神碎片都沒有找到。
聽著鑒心鏡講訴，第十一世的我淚流滿面，詫異道：「不是說，我才是墟神？為什麼師傅也會是？」
鑒心鏡：「傻瓜，你師傅就是上一代的墟神！為了復活徹底湮滅元神的你！讓你成為了新的墟神！」
「千尋，每一滴眼淚，都封印著一段悲傷的往事。你十生的眼淚，鬱結之後鋪滿了鑒心海的海底。」
「沙灘上的血色淚沙，只是被衝上來的極少數！整片鑒心海的千尋海底，都塵封著你前世的故事！」
我已經聽了整整一月的故事，才只聽到了第八世！且是倒著聽的，只聽了第九、第八兩世的往事。
淚流滿面的我，進入鑒心鏡的法寶空間，潛水到了鑒心海底，難以相信，鋪面了鑒心海海底的沙礫，全是我的眼淚！僅僅是第十世哭了一千年的眼淚，就鋪滿了海底，深達百尺，全部是鮮血色。
那時我已無淚可流，泣下的全是血，殷紅若紅豆。我才知紅豆為何最寄託相思，因為泣血的相思淚里，是入骨的相思。那一世，我像望夫石一樣，苦等師傅千年、哭了千年，以至於作為墟魔，有造化之力可以恢復傷勢，也差點徹底哭瞎了眼睛，誕下的血淚之中，除了相思，更多的是虐痛！
鑒心鏡之靈，為我分憂解難，在自己的地盤上，輕易操縱物體，將我這十一世鬱結成沙的眼淚，輕易地按照時間順序排列成線。我噙著殷紅的血淚，自第一世做師傅的囚鳥，因愛慕上師傅，卻求不得，傷心絕望的第一滴眼淚起，讀取塵封在其中的故事。那時，我便有在鑒心海哭泣的習慣。
往後，我鬱結成沙的眼淚，從透明的無色，變成淡粉色、粉色、霞色、玫瑰色、緋紅色、胭脂紅、純血色，每一滴眼淚，都封印著我一段悲傷的往事。我哽塞抽泣越發地痛虐，覺得對不住師傅！
我花了整整一千年，才讀完我前十世的往事！中間哭瞎了百次，是婆婆為我這神醫配置了復明丹。
神界的時間，飛逝五千多年後，荼薇花神和法寶之靈們，尋找師傅越發地發瘋、絕望、痛苦……
我悲痛地撫摸了與師傅生活過的崑崙殿的每一寸，面對空寂了五千多年的師傅的房間，淚流滿面。
師傅為獲取墟神之力，再成墟神喚醒我，屠盡了滿天偽善的神佛。第三度擁有墟神之力，成為墟魔的第十世的我，被喚醒后自滅墟魔之體，因墟魔天生掌控著天下群魔的命符，墟魔隕，群魔滅！
整個七界，海晏河清，萬世太平，處處皆如天空之鏡，使我極欣慰，可以幸福地、靜靜地等師傅。
又一個千年，我已在崑崙神殿前的青崖上，站成瞭望夫石，在十萬次流星下，許下了十萬個心愿。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握手一長嘆，淚為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我記得很清楚，師傅臨死前，吟誦了晴瑤虐戀里，天虞上仙臨死前留給晴瑤的，這首凡人寫的詩。
師傅含淚道：「不要哭！天虞上仙只是一個小仙，元神渙散至四海八荒六百年，被晴瑤苦等了六百年，在三千次流星下許了三千個願望，站成瞭望夫石居然最終盼了回來！離奇地復生又站在晴瑤面前！我一個墟神，怎麼會比不上他一個小仙！我絕不會像天虞上仙那樣食言！你，等我回來！」
「等我，我一定回來！生當復來歸……」師傅噙著淚說完最後這句，便開始像無數桃花渙散開去……
站成望夫石的我，並沒有晴瑤那樣的好運，含淚痛虐道：「師傅，是我害了你！我不值得你這樣！」
但我，又是幸福的！連此刻的淚都是幸福的！至少，比晴瑤幸福！因為，晴瑤的師傅天虞上仙，給了她一個假承諾，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只是為了讓她幸福地活下去，雖然被她奇異地盼回來了，但終究是食言了，並沒有與她結為夫妻。而我這個幸福的人，在第九世最後時刻已嫁給師傅！
彼岸往生，往生彼岸，無生無死，無苦無悲。彼處有種花，超出七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於忘川河岸，絢爛緋紅。那是彼岸花。我堅信師傅這修彼岸花的墟神，更超出七界，不在五行之中！
哪怕，我以搜神術，也感應不到師傅的存在，荼薇花神和法寶之靈們，發瘋地找了五千多年，也沒有找到，倘若是在凡界找，已是五十多萬年。超脫七界之外的存在，當然不能在七界之中找到！
在神界，我做望夫石，又等了五萬四千年，在五百四十萬次的流星下，許下了五百四十萬個心愿。
這六萬年，師傅始終無音訊！我恍悟到，作為墟神的妻子，理應十分從容，相信丈夫，從容等待！
作為崑崙結界的主母，我理應為沒回來的丈夫，支撐起這個六神無主、如喪考妣的家！因此，在荼薇花神每隔千年頹廢地痛哭著回來時，我訓斥了她，因為師傅只是還沒有找到，她憑什麼痛哭？
我帶著被教訓的荼薇花神，前往羅浮鬼仙住的花房前，祭奠了自爆三態生命不能復活的羅浮鬼仙。
我又想起我第九世嫁給師傅時，因為很快就要逼師傅幫我了斷，不做我最痛恨的墟魔，還未回門！
我立即帶著荼薇花神，打點行裝帶著師傅的衣服，當他送我回門，他人雖然沒有來，我心裡卻有。
在天空之鏡的海神島，我拜見了替我看守神醫館，順便幸福養老的第九世的爺爺，讓荼薇花神變作師傅的樣子，禮數十分周全！我又想起在我與師傅大婚前，曾跪立在崑崙結界外，痛苦愧疚以為牽累了我，繼而害了我師傅的，夏茗、傾城、柳生、駱雪琪、司徒雲霄、司徒沐雪、凡心、晴雪還有佩佩夫婦。他們給了我最美好的記憶！我當時告訴他們，這不是他們的錯，要他們一定幸福！為了讓他們不再內疚，只好給他們找事做讓他們勞累。要他們回已經無人敢禍害的天空之鏡，和幸運地躲過大劫的千山、暮雪、曇花、韋陀一樣，在海島的山崖上或者貝殼上為我祝福！替我日後好好地守護天空之鏡！他們擦了眼淚，幸福地立即去了！我還沒有請他們喝喜酒，需補上！
這喜宴何其地喜慶！所有人都很高興！我可愛的小檸檬蹦蹦跳跳，替我無聲地宣告我生活極圓滿。
夏茗、傾城、柳生、駱雪琪、司徒雲霄、司徒沐雪、晴雪他們，為我刻的祝福，遠比我的眼淚多！
回到崑崙大世界，又過了八十萬年，在崑崙神殿前的青崖上，再度站成瞭望夫石，在八千萬次流星下，我又許下了八千萬個心愿。婆婆激動地呼喚我過去看，說是師傅快要回來了！我喜極而泣！
在神殿的窗前，冒出了一株極弱小的彼岸花！我幸福至極！我知道，這是師傅的命花，說明師傅在極遙遠處，已經費力地成功凝聚出了一小點元神！只不過，荼薇花神和法寶之靈們，沒有找到！
我淚流滿面，想起彼岸花的花語是：期待與摯愛的你，來生再見！我師傅，正是修彼岸花的墟神！
我跪在這剛冒出來的極弱小的彼岸花幼苗前，看到了全世界！謝謝你，師傅，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等待百萬年不長，因為，終於會有愛補償！我幸福地含著淚，守護在這株彼岸花前，生怕一眨眼，它就消失不見，讓我以為是夢。不眠不休深情地盯著它看，我只覺得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直到三百萬年後，它璀璨至極綻放出沸血燃燒的深情！我才終於放心地蜷縮著，閉上淚眼小憩一小會。
在夢裡，師傅渙散至四海八荒的元神，如同桃花自遙遠的天邊彙集而來，再次重生站在我的面前！
身上被蓋了袍子，我驚醒后婆娑著淚眼，正看見微笑的師傅，夢裡的東西竟然是真的！就像我幼時常常問師傅，為何總在我睡著的時候下雪？而雪，的確是真的！我熱淚盈眶地哽塞道：「師傅！」
師傅見我被驚醒，這才捨得抱起我，深情無限溫柔道：「因為我說過，結髮為夫妻，生當復來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