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女人的肩膀（一）

當梅曉曦提著稀飯走到醫院住院部大樓門口時，檢查院的張副院長和辦公室劉主任正笑容可掬地站在「生殖健康科，還您一個健康的生殖器官」的廣告牌下。

通常醫院都以人體部位或者器官名稱直接命名，比如：骨科、五官科、肛腸科等等，偏偏這醫院的這個科室要命名為「生殖健康科」，生殖器官都健康了，誰還來醫院？有神經病啊！不過，作為科室的一種工作理想，也不失高尚。但是，後半句就有些費解了，「還您一個健康的生殖器官」。生殖器官是由諸多零件組成，不管是壞掉一個還是壞掉一套，來醫院求診，都抱著帶一套好零件回去，好繼續追求美好生活的，怎麼能來一趟，就「還一個」回去呢？如果真「還一個」，留一堆，豈不虧大啦？儘管這個廣告牌彰顯著諸多的問題，可它一打出來，居然就成了眾多生殖器官病的福音！一次，梅曉曦偶然聽護士們議論：生殖健康科的收入是全院最高的。無數「陽萎」、「早泄」和「前列腺炎」們趨之若騖，導致生殖健康科室門庭若市，幾欲發生踩傷擠傷事件。安全一票否決制――嚴峻的事實迫使醫院領導不得不以高築門檻的方式保障病人們的安全。一年時間不到，這個科室以引進了最新設備為正當理由（鬼知道是什麼時候的最新設備），優雅地把各項收費提了兩倍。工作量減了一倍，收入提高了一倍，提著錢跨進門檻的病友們充分享受到了VIP服務，而錢口袋比較癟的病人們就只能求救於街上「牛皮癬」上的各種無證診所和「祖傳秘方」了。

笑容可掬的張副院長和劉大主任，一男一女並排站在廣告牌下，宛如生殖健康科的形象大使，注視著疲憊不堪的梅曉曦在他們的視野慢慢靠近。

當梅曉曦走近時，劉主任立即嫻熟地一手接過梅曉曦手裡的飯筒，一手拉著梅曉曦的手，親切地說：「曉曦，受累了！」

「你們……」

「我是劉大姐呀，你忘啦？那天你來院里找我們張院長……」劉大姐用下巴指了指張副院長，張副院長立即揚起手，做了一個高于軍禮又低於少先隊禮的手勢，示意。

「哦……哦哦哦。」梅曉曦說。

「前段時間工作太忙了，好多大案重案，我們張院長忙得不得了，又碰上人大的來考察我們院的領導班子，張院長是百忙千忙呀！所以，今天才來看小孟。其實，我們張院長早就想來的，安排好了時間又有事耽擱了，都是些頭等重要的大事。這不，今天終於擠出了一點點時間」，劉大姐兩手不空，就用雙臂一夾，做了一個擠的動作，她碩大的胸部立即一拱，襯衣上的紐扣掙扎了一下，有驚無險。梅曉曦想起「時間就像女人的，擠一擠總會有的」的至理名言。劉大姐又說，「就親自來看望小孟了。小孟情況如何？聽說昨天做了手術？手術成功嗎？會不會有手術後遺症？他吃得東西了不？」

劉大姐快人快語，梅曉曦不知從哪個問題答起，只聽她又說：「其實，手術過後來看望是英明的，手術前，病人需要安靜，看望的人多了，影響手術。」

「他倒是一直挺安靜的。就怕他一直安靜下去。」

三個人一齊走著，迎面過來一個人，張院長又揚了揚手，做了一個高于軍禮又低於少先隊禮的手勢，說了一句「廖處長，正處級。」

劉大姐正說得忘情，沒注意來人，聽張院長一說，認真地哦了一下，回頭對「正處級」行了三秒鐘注目禮，然後慌亂連天地跟著梅曉曦和張院長擠進電梯，問：「幾樓？」

「十四。」

劉大姐依依不捨地放掉梅曉曦的手，按下樓層，說：「嗯，十四好，十四好。在音樂里，四唱作『發』，十四就是『要發』的意思。」

電梯里有人笑了起來，「要發也不到醫院裡來發，發病啊！」大家都笑起來。劉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嚴肅的張院長也笑了，不過，在所有人當中，他最先收回自己放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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