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林家村的小秀才
盛京通往城外的官道上走過一行車馬，打頭的是一架帶有勇毅侯府徽章的大馬車，後面還有幾架小車，馱著行裝和一些丫鬟。四周圍著的都是些強壯的護院。
這正是宋老太太帶著若月去城外溫泉莊子的車隊。
宋老太太，若月和林媽媽坐在車廂里，車廂足夠大，還有一個可拆卸的小桌子，小桌子下一個小爐子燒著些炭火，一壺水已經發出了咕嘟咕嘟的沸聲。林媽媽手上拿著濕布拎起了水壺，給宋老太太和若月各滿了一杯。若月又從車廂的小櫥櫃里拿出一個食盒，打開見八寶，都是些蜜餞乾果。
宋老太太看了，笑道：「我們這次去城外莊子住上兩月，年前再回府里，那莊子是我的陪嫁，裡面有幾汪溫泉，最是養身體，正好多泡泡，驅一下你前幾日落水的寒氣。」
「那可好，我還從未泡過溫泉呢！」若月笑眯眯地開心道，過了會兒，神情又低落道：「為何祖母不將兩位表姐也帶了來？」
宋老太太笑道：「我可管不了她們，還不如我們祖孫二人清凈些，倒是委屈了你，得陪我這個老婆子。」
若月忙搖頭道：「阿月不委屈。」
「那便免了你每晨的請安，我知道你這個小懶蟲每日都起不來，這兩月，好好的在莊子里鬆快鬆快。」宋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道。
若月頓時有些羞了，林媽媽也露出了些許笑意。
在車隊快到山腳時，有個村子極為熱鬧，若月悄悄地掀起帘子看了幾眼，只見得一個大的打穀場上，擺著許多桌子，許多婦人正在忙碌，青壯們抬著一隻大肥豬。
宋老太太看了笑著道：「這是林家村，林媽媽以前是這的人。」
林媽媽見了村子里更為繁茂旺盛的景象，笑道：「是啊，這幾年村子里越發好了，看這場景，應該是村裡哪位村老大壽了。」
宋老太太見林媽媽有些悵然，便道：「要不放你下去，再帶幾件賀禮，去祝壽？」
林媽媽聽了，只搖了搖頭，略有些落寞道：「奴婢在這村子里也沒什麼親人了，不去也罷。」林媽媽又笑著道：「這幾年村子里光景好了不少，不少人家送孩童去了蒙學，倒真的有幾位後生讀出來了呢。這林家村村長的弟弟家有位小孫子，今年十二歲，便考上了秀才呢。據說還是案首呢」
宋老太太這便來了興趣，略一思索道：「今年的案首不是叫江寒雪么，這林家村不應該姓林么？」
「夫人可還記得奴婢進府那年，發生了兵亂？」林媽媽問道。
宋老太太點點頭，沉重道：「那年逆王叛亂，都殺到盛京腳下了，一路所過之處，民不聊生。」
林媽媽難受道：「奴婢家便是被兵匪燒了房子，奴婢家祖父和爹爹還有小叔一家，都被害了，只奴婢的娘親帶著奴婢們兄弟姐妹四個去了山裡外祖家才逃了一劫。」林媽媽輕微地嘆了口氣，繼續道：「這天災人禍，最是讓人無力。後來奴婢的小弟病到實在沒錢請醫吃藥，奴婢就讓娘親賣了奴婢，奴婢的娘親打聽了許久，才找了個靠譜的人牙子把奴婢賣了，也是遇到了好人家，家裡人也放心。家裡的兩個弟弟也爭氣，成年後便外出謀生了，之前也有寫信來說以後讓小輩們接奴婢出府養老，奴婢回了，奴婢這一輩子，只想陪著夫人。」
宋老太太聽了，拍了拍林媽媽的手，道：「也好，以後還是我們老姐妹做個伴，這幾十年，過眼雲煙，也就你還一直陪著我了。」
「奴婢當年自梳了，便是打定主義陪著夫人了。」林媽媽笑著道，神色間一掃之前的悵然。想事情還沒講完，便又道：「正是那此兵禍，各地都在打仗，逃難者甚多，那江家幾房便是逃難來的，那江家有位秀才，人又多，所以也在這林家村站穩了腳跟。那秀才又在村子里辦了學堂，倒是也得人幾分尊敬。而江家人自小都會習字，到江寒雪這一輩，倒是顯露出幾分天分來了，除了江寒雪十二歲中秀才外，其它年長的江家人也有中了童生的。」
若月點點頭道：「這江寒雪倒是極為有天分了，也定是勤勉，我大哥哥比江寒雪長一歲，也是今年中的秀才。」
宋老太太笑道：「江南文風鼎盛，才俊輩出，柏哥兒中了秀才也是極好的了。再者世家底蘊非寒門能比，這江寒雪若不外出求學遊歷，得名師教導，後勁或許不足。」
若月聽了，不由替江寒雪惋惜。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那一樣不是需要財力支持，名師教導的？
宸朝要求讀書人通五經貫六藝。雖六藝不影響科舉，但卻是學子們必要掌握的六種技能。僅拿書一藝來說，影響便是極大的，科舉時學子皆用館閣體，方正光潔，正雅圓融。但想練好一筆字，這筆墨紙硯便是一大筆開銷，更何況名家字帖，名師指導。在這些方面上，世家子弟自小便有優勢。更別說其它幾藝了，寒門子弟要學習都是要付出極大的努力。也很少有寒門子弟在琴棋書畫等雅人四好中有有所建樹。
大宸朝老一輩的琴棋書畫四公子皆出身名門，至於年輕一輩的還未展露頭角。若月的父親便是老一輩的棋公子，年輕是也是名動盛京，曾在狀元樓擺下三日擂台，打遍盛京無敵手，一舉奠定了在他那一輩的棋道地位。若月可以說自小是抱在棋罐子長大的，被父親和哥哥教著下棋，肚子里不知道有多少棋譜。更因顧柏林要參加科舉，研讀四書五經，往往沒有若月鑽研棋道的時間多，論棋力，若月現在已經在顧柏林之上了。
若月這次便帶著自己的棋盤棋具，準備擺棋局打發時間。
溫泉莊子在過了林家村的一個山腳上，莊子外面還圍著一條蜿蜒而過的小河，河邊還種了一些樹，四邊是田地。
庄頭早就已經在門口等了，等宋老太太一行人到了，便迎了進去，裡面已經打掃乾淨。待宋老太太和若月坐下，庄頭娘子便帶著下人將備好的吃食端了上來。帶來的丫鬟們也忙將行裝歸置，鋪了被褥換上新的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