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趙大姐的故事（上）

這個春節，對於秦陽來講，完全屬於沒有春節的春節。但一想起老闆承諾的五倍工資，她還是覺得雖然是冷清了點，但至少有那些「豐厚」的報酬，這就值得了。況且申請留下來加班的也不止她一個人。

聽到遠處鞭炮聲一陣又一陣的響起，秦陽忍不住問和她一起加班的趙大姐「今天已經是年三十了嗎？」

「今天才臘月二十九呢！」趙大姐用帶著河南口音的普通話回答她！也就因為這普通的一問一答，秦陽與趙大姐之間的距離更近了！之前，她只是聽主管吩咐「小秦，春節加班，你和趙大姐一組搭檔！」

自此，秦陽知道了這位趙大姐名叫趙敏芝，今年43歲，來自河南許昌下面縣城的一個農村。趙敏芝說得很詳細，但是秦陽沒記住，她只記住了趙敏芝趙大姐的年齡和籍貫。

趙敏芝和秦陽開玩笑「小秦啊，你這麼年輕就不回家過年，是擔心家裡催婚嗎？可看你還不滿20歲呀！」

秦陽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趙大姐，我只是想多賺點錢！」沒有人天生熱愛讓自己累得要死要活的工作！快樂愉快的工作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也不過是一種理想的憧憬而已。而秦陽所在的這種工廠，來這裡打拚的人其實和秦陽一樣，只是為了一個字「錢。」

聽到她這麼說，趙大姐依然沒有罷休，打趣她「瞧你，這麼小就忙著贊嫁妝錢了，真是精打細算的丫頭啊！」

秦陽不想自己如祥林嫂那般的贅述爸爸的病情以及家裡如何的苦和難。關於家裡的情況以及爸爸的病情，就連好友張曉清她都只是透露了一些零星半點的，並沒有和盤托出。

然而，由於秦陽和張曉清並不在一個車間！因此，她和張曉清的碰面幾乎很難。倒是由於貨物和流水的接洽等，和張曉清的男朋友夏長峰的照面倒是一天至少能有兩三次。

只不過，這個春節張曉清和夏長峰都雙雙去了夏長峰的老家過年。

在這裡，除了那些頂級的設計師和市場部的銷售部員工外，流水線的工人想要提升自己或是學到任何紮實的本領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然不可例外的是如趙大姐和秦陽打趣的那般「我給這裡的衣服釘了6年的扣子，自己的衣服走線的話，縫起來確實是更加麻溜一點了！只不過，我釘扣子的這些衣服就沒有一件穿到我自己身上過。」趙敏芝接著自嘲道！

聽到趙敏芝這麼說，秦陽忽然覺得像他們這樣的流水線工人非常令人心酸！她才來兩個月不到，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在這裡呆多久？

每天做著反覆重複的剪線頭的枯燥工作。秦陽有時在想，難道自己註定要在這枯燥的流水線上耗盡自己的青春，甚至

是一輩子為那幾個吃不飽餓不死的錢都待在這樣的流水線上嗎？在這樣的流水線上工作，要工作多久才能掙到父親治病所需要的錢，還清家裡欠下的債呢？

閑下來的秦陽心裡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但她對於自己的手頭工作卻絲毫不敢有任何怠慢！她害怕若是自己一個不小心被開除就沒辦法掙錢了！而爸爸的病需要很多很多的錢。￥愛奇文學~最快更新

夢裡有很多次，秦陽時常夢到小的時候，父親用雙手將自己舉過頭頂，年幼的她騎在父親的肩膀上唱著家鄉的童謠！很多次，她滿心歡喜的從夢中醒來，在她腦海中閃現的卻只是父親躺在病榻上的消瘦而虛弱的模樣。

很多個夜晚，在同宿舍的人熟睡時，她在黑夜裡默默的流淚。

整個春節放假期間，秦陽同宿舍里的其他七個人要麼自己回家過年了，要麼和男朋友一起回家過年了，只留下了她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大年三十當天，外面的鞭炮聲宣告著今天是除夕夜，濃濃的年味隨著遠處傳來的鞭炮聲音傳進了秦陽的耳朵里。

上班時間，趙敏芝看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便問她「想家了嗎？」畢竟還是因為年齡太小的原因，說不想家是假的，秦陽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剛進來的時候，也一樣想家的，但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慢慢的你就會習慣的。」趙大姐安慰秦陽。

年三十當天，廠里給加班的員工改善伙食，給每個人都多加了一個滷蛋，吃飯的場景依然還是平常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平時吃飯的時候，廠里人多熱鬧些。而今天，雖然是年三十除夕夜，但由於人少，因此便顯得冷冷清清的！與外面傳來的各種充滿年味的煙花爆竹聲兩相對比，便顯得充滿了違和感。

或許，上了年紀的女人就是喜歡嘮叨自己家的家長里短。春節假期加班的短短几天里，秦陽就知道了趙敏芝家裡有三個孩子。大女兒比秦陽大兩歲，現在正在上大二，二女兒比秦陽小一歲，正在上高一。最小的是個兒子今年才10歲，剛上小學五年級。

趙敏芝完全沒有注意到秦陽非常害怕提到「上學」這兩個字的，但她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根據趙敏芝的講述，秦陽也知道了趙敏芝為什麼不得不拚命掙錢。為的就是給她那三個孩子多掙點學費和生活費。作為母親，真是太不容易了，秦陽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為父親的病四處奔波的情景。

和趙敏芝相處的這十幾天中，秦陽注意到了一個細節，趙敏芝說起來話總是滔滔不絕的誇耀她的三個孩子大女兒學習成績如何優異，上的是國家重本的大學。二女兒的成績也非常優秀！而小兒子又是如何頑皮和不愛學習等。「那臭屁小子要是能

有她兩個姐姐一半的聽話和愛學習那該多好啊！」可趙敏芝卻絕口不提自己的丈夫。

或許女人天生都是好奇的動物，臨假期加班的最後一天，秦陽還是好奇的問了趙敏芝「趙大姐，你家那位大哥是幹什麼的呢？」

「你這小死丫頭，按照年齡，你應該叫我阿姨啦！」趙敏芝朝著秦陽努了努嘴。

「阿姨，我記住啦！」自此以後，秦陽便改口稱呼趙敏芝為找阿姨！被人當長輩趙敏芝心底甜甜的，像是佔了個大便宜似的。

趙敏芝沉默了一小會兒，秦陽剛想對她說若是你不願意說就不要勉強我只是隨口問問之類的話，她卻開口了

我二十多年前，和你差不多一樣大。那時候，出來打工的人還不多！我們算是較早出來的一批打工者。他也來自河南，你看，在這人海茫茫的莞城，其實能遇到一個同省的和自己一樣能說鄉音的人，就算是老鄉吧！因此，我和他也就算是老鄉了！

你說啊，那個時候出來打工的人又少，我一個小姑娘家的，說不孤單、不想家那是不可能的。於是，一來二去，在同一個車間里的我們自然是漸漸的熟悉便有了那樣一層關係。

之後過了兩年，我們就去他家那邊結了婚。結婚後的第二年，我們有了我們大女兒。對於他父母的重男親女，我雖然有點心理準備，但後來發生的事還是讓我措手不及。他媽在我還沒有懷孕時，我們一回家過年她便和我嘮叨，說是讓我給她家生一個大胖孫子！

大女兒降生的那一刻，我多少是有些失落的！但畢竟，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我肯定是疼她，只是公婆對我就不那麼熱情了！

由於在家裡沒什麼好臉色，大女兒十個月斷奶后，我就把她給她奶奶帶了，自己又回來莞城和她爸一道繼續打工了。

就因為那樣，我很久都想不通。於是隔了很久之後，才懷上老二。我以為上天會眷顧我！我以為老天爺看到我生大女兒已經遭婆家嫌棄的份上能夠眷顧我一下。但沒想到，她還是個女兒。果不其然，我沒有少遭白眼，做月子期間，婆家的冷嘲熱諷沒有少。老公陪著我的那僅有的一點時間，婆婆欺負我，他也只是像個悶葫蘆一樣的呆在一旁，腔不開，屁也不放一個的。

可在我看來，男孩和女孩都一樣,都是一樣管我叫媽！

我採取眼不見，心不煩的辦法，在小女兒斷奶后，我還是把她丟給了她奶奶帶！但我問心無愧，我的每個月的生活費，除了留下自己必須的零花錢外，全都郵回了老家給她爺爺奶奶。我只想讓我的兩個女兒能夠吃得好一點，穿得好一點。我沒出來之前，總覺得娃娃怎麼樣的成長都是一樣的。當我出來接觸到外

面后，覺得孩子小時候的成長環境和條件非常重要。

我是這麼想的，既然我沒有多的時間陪他們，那就給她們更多一點的物質保障。

由於我們兩個女兒的出生和逐漸長大。孩子時不時生病以及孩子上學后不斷增加的許多學費什麼的教育開支等，壓得我們兩個大人是絲毫都沒有喘氣的餘地。

那時候，我老公提議俺倆從廠里辭職自己做生意賺更多的錢。我覺得他提議是好的，但沒有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的我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怎麼敢輕易辭職呢？我怕我和老公一起辭職后，如果做生意失敗，就意味著我們就一點收入都沒有了。

因此，我和老公商量之後便決定由我留在廠里，他出去闖蕩！畢竟，他上過初中，要比我強很多，而我小學都沒畢業。

果不其然，我們沒有想錯，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時間，老公可以說是一分錢都沒有掙到，寄到家裡的錢全部靠我一個人頂著，甚至，我這邊還得時不時的給他錢用。

這段時間，他還算是比較老實的。到後來，他靠倒賣水果掙了一點錢后，我也就辭職和他一起幹了。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成了一個不那麼老實的人。

先是本來人家去進貨只需要半天時間，而他需要一整天，還經常在外面過夜。美其名曰，必須得精挑細選，貨比三家。

起初，我沒拿這個當回事。但是漸漸的有不少流言蜚語傳到了我的耳朵里。他迷上了賭博，還和別的女人沾花惹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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