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夢醒時分
回首的瞬間,夢醒融化如雪。
每個人都有夢,或美好,或慘淡,但夢終歸是夢罷了,但夢又畢竟是夢,有夢總是美好的。
師傅,你別處罰師兄了,師兄是為了保護我才去打架的。
阿光,你別搶,我還沒抱夠呢!把小諸還給我,大哥,你看看阿光!不會抱小孩還要搶。
曉曉,老爹,你們保重!我這次北上去京城,一定會闖出一片天地來!就算當不成騎士,也一定當個城守!
往事一幕幕浮現,陳曉曉抬頭看天,月亮很皎潔,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見月亮上面,有兩個小屁孩在擊掌發誓。他握緊了拳頭,心裡暗暗起誓:阿光,不止是小諸,我一定連你一起帶回來。
「開門,休門,生門,開!」陳曉曉又開啟了八門遁甲,瘋狂的奔跑著,他知道,晨光離開已經多時,不開八門,他追不上晨光。
他開啟八門遁甲不僅僅是為了追上晨光,他還要晨光看到,看到自己的決心!
森林。
不遠處的森林。
晨光正在趕路,後邊突然亮起了紅光,黑夜似乎被點亮了。晨光喃喃說道:「八門遁甲。師傅果然還是教他了。他果然還是來了!」然後嘆了口氣說道:「邢邑,傳令下去,就地休息。」晨光閉上了眼睛,在地上打坐。
邢邑傳令完畢,恭恭敬敬的問道:「大人,不繼續趕路嗎?再過半個時辰,我們就能回夜弦城了。」
晨光睜開眼,看了邢邑一眼,說道:「邢邑,你跟我多久了?」
邢邑想了一會,說道:「不記得了,得有三年了吧。」
「你們是我從天水城帶出來的。跟了我這麼久,還不懂規矩嗎?」晨光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來不及了,帶著你們我不可能跑得過開著八門遁甲的曉曉,不如在這裡等,讓曉曉少跑些路。
笑,這個長不大的弟弟,永遠都讓人操心。
夜。
深邃的夜。
月亮高懸在天上,沒有星星,沒有烏雲。
陳曉曉很快就趕到了。他身上的紅光正在退卻,半弓著身子,雙手放在膝蓋上面,不停的喘著粗氣,看見晨光突然笑了一笑,說道:「阿..阿光,我們..我們一起去接,一起去接小諸,接..接他回家!」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花了極大的力氣,痛苦極了。
晨光早就跑了上去,手裡拿著一顆黑色的藥丸,喂陳曉曉吃了下去,罵道:「你瘋了?你知不知道八門遁甲對身體負擔極大!你以為是玩呢,想開就開?」
陳曉曉將那黑色的藥丸吃了下去,只覺得潰散的靈力又重新湧現了出來,氣息順暢多了,也不再大口喘氣,還是微笑著說道:「我沒瘋!我只知道,我要追尋的東西,我要守護的東西,我一定會義無反顧的去堅持。就是賭上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晨光後退了幾步,說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來,你不該來的。」
「沒有為什麼,因為我該來,所以我來了!就這麼簡單。」陳曉曉看著晨光,堅定的說道。
晨光嘆了口氣,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力宗的開山祖師爺,憑藉八門遁甲和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成名於正片大陸。那個時候,力宗人丁興旺,手下弟子無數。你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後來力宗的人變少了嗎?!到了後來,甚至每一代只有兩個弟子。師傅他老人家花了一輩子,還在尋找,尋找我們那個下落不明的師叔。」
陳曉曉沒有答話,力宗年代久遠的故事他當然知道,那是一個詛咒,很古老的詛咒,但他不明白,這跟晨光執著於天權珠到底有什麼聯繫?
晨光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是少林的絕學,祖師爺他為什麼會?他本就是少林出身,自己悟出了八門遁甲的功夫之後開山立派。江湖傳說,後來祖師爺失蹤了,其實不是的。祖師爺他回去了,回到他一開始出來的地方。那個時候,少林寺遭遇了千百年不遇的大災難,能肩負大局的高僧都死了。那些小和尚就把祖師爺請回去主持大局。祖師爺念及養育跟授業的恩情,便在力宗匆忙選了一個繼承人,重新遁入空門,常伴青燈古佛。本來無一事,只是,祖師爺還俗創辦力宗的時候,有一個未婚妻,那個未婚妻在得知祖師爺又遁入空門之後,便散盡自己搖光大星位的功力,立下了可怕的詛咒,她要我們力宗人丁蕭條,再無興盛之日!從那以後,那一代的力宗門人便一個接著一個離奇的死去,詛咒,可怕的詛咒在力宗流傳。人人群情激憤,卻是無可奈何。人還是接連的死去。力宗也因此敗落下去,再後來,為了避免更多無辜的人受詛咒的迫害,力宗每代便只收兩個弟子。可是,即便如此,每一代的兩名弟子,其中一個永遠活不過二十歲!太師叔死了,我們的那素未謀面的師叔失蹤了!曉曉,你懂嗎?你馬上就二十了,我不想看到你死!」晨光已經二十歲了,他還活得好好的,如果,詛咒真的靈驗的話,那陳曉曉就很危險。
陳曉曉一言不發,安靜的看著晨光,安靜的聽著晨光把故事講完,這是力宗的故事,他自然清楚來龍去脈。待他講完,陳曉曉問道:「可是,這跟天權珠有什麼關係?」
晨光慢慢的答道:「天權珠的用途是祛除詛咒!只要拿到天權珠,我們力宗的詛咒就可以消除,到時候你就不用死了!」
陳曉曉想了一會,突然激動的說道:「你被騙了,阿光。,如果天權珠的用途真的是祛除詛咒的話,師傅那一代,太師傅那一代,甚至更早,他們為什麼不用天權珠來消除詛咒,要知道,天權珠世代就被我們力宗守護著。」憤怒,陳曉曉感到很憤怒,比自己上當受騙還要憤怒。
阿光肯定被帝國給騙了。
阿光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沒想通?陳曉曉苦笑,如果,如果自己處於阿光的位置,得知有這麼一種方法能保住自己跟阿光的命,自己會不會想這麼多?帝國的人正是利用「關心則亂」這一心理。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大抵就是如此。陳曉曉的話,對晨光來說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自己辛辛苦苦,不惜傷害老爹,傷害小諸,做的事情居然全部都是錯的!晨光愣住了,似是瘋了,不敢相信陳曉曉說的話,嘴裡不停的念叨:「不會的,不會的。他們肯定是不知道使用天權珠的方法,肯定是這樣的。」
世上最大的痛苦是什麼呢?這大抵就是其中一種:當自己努力了很久很久,回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一開始的方向就是錯的,這是一種痛苦,而更痛苦的是,每當這個時候,人們往往不會迷途知返,而是選擇繼續錯下去。晨光也做了這樣的選擇,或者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不會死,更不會讓陳曉曉死。
陳曉曉抓住晨光,將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面,那雙手充滿了力量,只聽他說道:「阿光,沒事的,我們去接小諸,我們一起回家,我們一起面對詛咒!」詛咒可怕嗎?跟兄弟並肩作戰,一起面對,管他娘的什麼詛咒,陳曉曉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
晨光甩開陳曉曉的手,精神還不是很穩定,不斷的搖著頭說道:「不,不,已經回不去了。我沒有面目去見老爹和小諸。事情到了這一步,為什麼不去試試?一定可以的,我不用死,你也不用死!」
「你怎麼還不明白?難道帝國會把珠子交給你嗎?這原本就是一場騙局!帝國根本就想利用你幫他們把珠子拿到手!」陳曉曉越想越可怕,他曾經聽晨光說過,他是全大陸最年輕的城守,也是爬得最快的城守。或許,這個局,在晨光三年前去京城闖蕩的時候就已經布置好了。
「他們若是不給我,我便去偷,便去搶!我便放棄這騎士的身份,與帝國為敵又如何?就算與整個騎士團為敵,我也要保住你的性命!」晨光一臉堅定的說道。
「哈哈哈哈哈」幾聲陰慘慘的笑聲響起,聲音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幾聲破風聲響起,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飛了過來,晨光的手下一個一個倒了下去。
晨光被這鮮血刺激,立刻反應過來,喝道:「邢邑,帶著大家躲在我後面。」然後沖著竹林吼道:「什麼人?給我滾出來!」
突然一道寒光閃過,直取邢邑等人而來。晨光手中結印,往地上一拍,大喝道:「堅壁清野!」邢邑等人四面八方都出現了土牆,將他們圍在中間。而剛才那道寒光,卻是一把銀槍,硬生生的扎在了土牆之上。
一招末了,從旁邊的叢林里又飛出來一個血滴子來,這次是直奔陳曉曉而去,陳曉曉剛剛使了八門遁甲,只剩下說話的力氣,哪有氣力躲避?晨光忙取出一條水火棍,丟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水火棍正好砸中了血滴子。晨光又急忙衝到陳曉曉身旁,將陳曉曉護在了身後,冷笑道:「不敢出來嗎?」
「早就聽說,力宗門人,沒有廢物。這可有趣了,一個力宗門人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廢物,卻拿自己的身體保護另一個門人,你們說另一個是不是廢物?」然後響起一陣掌聲,是諷刺?還是褒獎?
「是啊,這身手倒也乾淨漂亮。不過你聽到他剛才說什麼了嗎?他好像要背叛帝國!好像還要與我們騎士團為敵!」
「不錯不錯,剛加入騎士圖,就要背叛騎士團,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晨光死死的盯著聲音的源頭,只看到一片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從那裡,終於是出來了三個人,借著月光,可以看到他們身上全穿著華貴的衣服,左胸上全掛著個配件。晨光認得那配件,他身上也有一個,是劉震南給他的。
那是騎士身份的象徵。
一下子來三個嗎?也不知道他們實力如何。
他們是在附近執行任務的騎士。他們看到劉震南死前放出的救急煙花,所以趕過來了。但他們不知道,他們要救的人,已經死了。
晨光臉色大變。當然不是因為他們的身份,而是因為憤怒。他不允許別人對陳曉曉出手,更不允許別人侮辱陳曉曉,不管是誰,他都不允許。
他扶起陳曉曉,緩緩的走到土牆邊上,讓陳曉曉靠在土牆上,然後將「堅壁清野」的術解開。
「邢邑,我平時待你如何?」晨光問道。
邢邑想了想,一字一頓說道:「視如手足。」邢邑看了看晨光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妙,他從來沒有這麼嚴肅過。
「那我拜託你一件事情。」晨光接著道。
邢邑突然跪了下去:「大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屬下必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帶著兄弟們和陳曉曉離開。」晨光道
「不,我不走。」陳曉曉在一旁大聲叫道,他明顯也感覺到了來自那三個騎士的危險。
晨光突然蹲下,望著陳曉曉的目光儘是溫情,鐵血男兒居然也有這樣的溫情:「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邢邑,帶陳曉曉和兄弟們走。」
「大人,我們不走。」官兵們齊刷刷的跪了下去,邢邑依舊是跪著的:「大人,我們不走。自從你來的那天,我們就認定你了。你拿我們當兄弟看,難道我們就是貪生怕死的小人?」邢邑知道,晨光放過龍煜,不止是因為陳曉曉,更因為龍煜沒有殺人,沒有殺自己,沒有殺晨光任何一個手下。
晨光一楞:「你……….你們。」突然又狠聲道:「我看你們誤會了,我才不是什麼好人!你們快滾,平時跟你們稱兄道弟,只不過是要你們為我賣命罷了,只有傻子才信。」
「我們就是傻子。」邢邑突然站了起來,提起那口大朴刀,便朝著那三個人沖了過去。晨光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三人面露微笑,不屑的微笑。
三人同時手一抬,暗器已經發出。邢邑往右一閃,躲過一枚,朴刀一舉,撥開一枚,但終究沒有躲過那第三枚,第三枚暗器狀若梅花,不偏不倚扎在了邢邑胸口,在他心口盛開了一朵梅花,一朵帶血的,鮮艷的梅花。
三人看了,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殺人對他們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邢邑。」晨光沖了出去。
「刑大哥」官兵們也是沖了過來。
邢邑中了暗器,卻始終沒有倒下,而是拼盡最後的力氣,轉過頭去,對著那群官兵大喊道:「保護大人。」然後轉頭說道:「屬下無能,不能,不能再陪大人.....」
「別說了。」晨光立刻點了邢邑幾處穴道,但是鮮血還是在流,一直在流。
「為什麼。為什麼不管用!」晨光急道,雙手繼續點邢邑的穴道。
「大人,謝謝你。」邢邑終究是倒了下去,終究是咽氣了。
邢邑一死,士兵們全都紅了眼,他們畢竟是有血性的人,他們畢竟是保家衛國的人,畢竟是脊樑,也許不是民族的,但他們肯定是一方的脊樑,是一些人心中的脊樑。
是的,他們全都沖了出去。
「兄弟本手足,豪氣環玉宇,誰人笑我沙場醉?
兵甲懷壯志,杯酒祭傑雄,請君再飲三百杯!」
晨光知道阻止不了他們了,也不可能再阻止他們,回頭卻對那三個騎士說道:「要天樞珠就跟我走。」說完轉身就跑。
三個騎士立馬跟了上去,跟劉震南的性命相比,他們更看重天樞珠。因為天樞珠代表了升官發財!
士兵們畢竟是普通人,哪裡追的上晨光和騎士團的人。但他們也沒有回夜弦城去,他們知道,晨大人心中也有一個夢,他們留在了陳曉曉旁邊,靜靜的,靜靜的守護著。
夜空中閃著星星,龍煜叫不出它們的名字,但覺得它們很可愛,他們是平凡的,但平凡的豈非是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