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光之災
泥菩薩當然不是泥做的,他也不是菩薩。
他是一個血肉之軀,一個活生生的人。他被人稱為菩薩,自然是因為他算命算的准,那為什麼是泥菩薩呢?龍瑛不知道,她估計連泥菩薩自己也不知道。
泥菩薩的家在夜弦城的東邊,夜弦城本來就靠近東海,再往東邊,就是茫茫無際的大海,大海上有無數小島,泥菩薩的家就在最近的一個小島上。龍瑛看著這一片大海,她從來沒看過雪天的大海,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入大海的懷抱,瞬間就消失不見了。龍瑛看了一會,想起還要找泥菩薩,自然不再停留,朝著大海跑去。
凡人當然不可以在海上跑。龍瑛偏偏可以,她正踏浪而行。
泥菩薩坐在自己的屋子裡,剛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還沒入肚,握在手中的筷子就掉在了地上,泥菩薩大呼:「清風,清風!」糟糕糟糕,早上給自己算了一卦,正是有驚無險,卻沒料到是那個女魔頭來了。
一個童子推門而入,問道:「師傅,你叫我?」這童子是泥菩薩最新收的徒弟,雖然資質不佳,但貴在實誠,不懂弄虛作假。
泥菩薩早已經換了打扮,披了一件大大的風衣,頭戴斗笠,將帽檐壓得很低,說道:「清風,等等一個女魔頭要來找我!你明月師兄不在,你替為師抵擋一陣,要是那女魔頭問起來,你就說為師去拜訪故人了,至今未歸。哦,千萬不要說漏嘴了,你可一定記好了,為師外出拜訪故人已經將近一個月了。」
清風回了一句「遵命!」一抬頭,師傅已經不見了。向遠處望去,師傅居然健步如飛,絲毫不像上了年紀的人。泥菩薩人未到,聲先至:「船家,船家,你這條船我包了,隨便去哪裡,離開這小島,越遠越好!」女魔頭來了,也不知道那個小魔頭有沒有來,泥菩薩摸了摸自己的鬍子,還是忍不住一陣心痛,那小混蛋居然把我的鬍子拔光了!這一家人全是魔頭!
「哦,泥菩薩好興緻,這麼大的風雪,居然還要出門。」一陣戲謔的聲音從船頭傳來。泥菩薩一聽,就知道今天在劫難逃,陪笑道:「龍瑛大人光臨小島,真讓小島蓬蓽生輝,小相剛剛算了一卦,算到今天有大人物光臨寒舍,這才出門迎接嘛,沒想到是龍瑛大人您,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怕是沒有寵,只有驚吧!」依然是戲謔的聲音:「你可別忘了,吊著你這條命的人是誰!」
又來了又來了,每次都拿這事威脅我!能不能換句台詞?不換是吧?真不換對吧?好!我忍!誰讓我的小命是你救得。泥菩薩嘆了口氣,說道:「我一生泄漏天機無數,遭了天罰,差點性命不保,全虧龍瑛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才活到現在,我又怎麼會忘呢?只是,龍少爺的卦象我已經算過十幾遍了,絕計錯不了。」
龍瑛問道:「你每次算卦,都說煜兒再留在我身邊,將大禍臨頭。為何你每次都不肯說,這大禍究竟是什麼?能不能破解?」
泥菩薩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是能說,我會瞞著您嗎?你就別再逼小的了,實在是說不得,說不得啊。」
龍瑛見他一副要哭的樣子,覺得好笑,揮了揮手,說道:「罷了,煜兒馬上就要走了,我再來算最後一卦,若是卦象依然沒有變化,我也不會再來找你!」
泥菩薩真想扣扣鼻屎,翻翻白眼,表示不屑,哪次不是說最後一卦?為龍少爺這一卦,你都來十幾次了,比你一輩子找我的次數都多!心想歸心想,泥菩薩說道:「我出來匆忙,沒帶算卦工具,還請龍瑛大人移步寒舍,我再算給你看。」
龍瑛何許人也?她全力施展輕功,泥菩薩根本趕不上他,只得在後面小跑著,一拍腦袋,心道壞事了,那清風獃頭獃腦,必定要說些蠢話。龍瑛推門走進泥菩薩的家。那清風立刻迎了出來,行了個禮,道:「這位可是女魔頭大人?家師雲遊四海,順便拜訪拜訪故人,至今已有一月有餘,家師囑咐我,若是有一位女魔頭大人前來,一定要好生招待。」
龍瑛冷笑不語,嘴角抽搐了兩下。泥菩薩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靠在門邊,喘著氣說道:「清....清風,有貴客來,快...快去準備上好的龍井!」
那清風愣了片刻,喜道:「師傅,您怎麼回來了?您放心,我都按您教的做,雖然我不知道這位施主是不是女魔頭大人。咦,師傅你眼睛怎麼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要不要我去幫你把明月師兄給找回來?」
泥菩薩叫苦不迭,剛想辯駁,自己剛長出沒多久的鬍子已經被龍瑛給拽出,龍瑛冷著臉說道:「不錯不錯,我原本以為泥菩薩只是算卦算的准,膽子倒也不小,背地裡居然敢喊我女魔頭。那我就如你所願,當一回這女魔頭!」龍瑛拽著泥菩薩走進屋裡,喝道:「小鬼,給我找把剪刀來!」那清風尚且年幼,被龍瑛的氣勢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師傅在她手裡,不得不聽,便取了剪刀過來。
龍瑛一怒之下,將泥菩薩的鬍子全部剪完,又對著他的頭髮一頓亂剪,直把他的頭剪成了一個一個的月球坑,這才罷手!龍瑛大呼痛快,將剪刀丟在一旁,哈哈大笑。
泥菩薩努力擠出一個看起來不苦的微笑:「龍瑛大人,我們還是辦正事吧!」說完就取出幾枚銅板,一個竹筒,在案桌上推演起來。泥菩薩推演完畢,說道:「龍瑛大人你看!」
我看?我看個P啊,我要是看得懂你的卦象,我還找你幹什麼?龍瑛急忙擺了擺手:「直接說結果。」泥菩薩嘆了口氣說道:「還是跟之前一樣,而且,這次還推算出了時間,半年之內,龍少爺要是繼續呆在你身邊,必定大禍臨頭,恐怕連您也保不住他!」
龍瑛嘆了口氣,沉默,她早就料到這結果了。來這裡無理取鬧一番,只不過因為心裡還有一團希望默默燃燒,沒有完全熄滅的火焰,她還抱有一點點希望,一點點。罷了罷了,大不了我派人暗中保護他,沒事幹的時候就去瞧他幾眼,生離而已,又不是死別,我這麼難過幹什麼?倒顯的我小家子氣。想開了一些,龍瑛說道:「老規矩,再算算我和煜兒今天的運道。」泥菩薩將銅錢放入竹筒之中,搖晃了之下,但桌上呈現的卦象卻嚇了他一跳,唯唯諾諾半天不敢說話。
龍瑛看了心煩,罵道:「有什麼事直說!別給老娘扭扭捏捏的,信不信把你剩下的頭髮全部剪完,讓你做個禿驢!」
「是,是!」泥菩薩擦了擦頭上的汗,真他娘邪門,這麼冷的天,居然出汗了。只聽他斷斷續續的說道:「卦象上說,說,龍...龍瑛大人今天有....有血光之災。」我的天,難道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人物來夜弦城了。在這大陸上,能傷到龍瑛,簡直屈指可數。
龍瑛不屑的哼了一聲:「我瞧你是自己砸自己招牌!我今天有血光之災?你不會認為這夜弦城內有人能傷到我吧?」話剛說完,大覺不妙,糟糕糟糕,這幾天好像來親戚了,那豈非就是血光之?尷尬在臉上一閃而過,再看泥菩薩,唯唯諾諾,壓根不敢抬頭看自己,鬆了一口氣,恢復常態,繼續說道:「給煜兒算算今天的運道!」
泥菩薩照舊推演,銅板落在桌上那一刻,他真想找塊豆腐撞死,他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外面的風雪聲,他聽他師傅說過,快死的人,感官特別靈敏,我是不是快要死了?龍瑛的眼神彷彿實質一般,擊打在他身上,他瞧也不敢瞧龍瑛,低著頭吞吞吐吐的說道:「龍..龍少爺,龍少爺也有血光之災.....」說完直接跪了下去,老天爺你玩死我算了,這都什麼破卦象,先是逼著龍煜離開,現在又是算到龍煜有血光之災,以龍瑛對龍煜的溺愛,會不會一掌劈了我?老天爺,我就算算命,你不用要我的命吧?
「師傅,你跪在地上做什麼?」清風之前領了命令,去泡龍井茶去了,推門進來,不見那位女魔頭,就看到師傅跪在地上!泥菩薩抬頭看去,只見清風端著一壺茶,哪裡還有龍瑛的影子?
龍瑛一聽龍煜可能有危險,哪裡還有心情處罰泥菩薩,再也不管靈力的損耗,用最快的速度趕往落騖亭。龍奴難道沒有把事情辦好嗎?程敏真的不要命了?如果他真的敢對煜兒出手,我有一百種方式讓你後悔做人!
落騖亭。
酒杯、酒壺,還有飄進來積起的薄薄的一層雪,龍瑛瞧了瞧積雪,上面留有幾個腳印。我離開的時候,落騖亭里還沒有積雪,說明是之後積的,上面有腳印說明在我之後有人來過,如果是刺殺煜兒的人,腳印應該很多,很雜,這裡只有幾個腳印,而且腳印都是一般大小,那說明來的人就是煜兒,他肯定以為我還在亭子里,所以回來找我。山腳下也沒有三德和老張頭的影子,龍瑛更加確定龍煜已經回府了。龍瑛又發瘋似的往家裡趕去。
此時的龍煜正在大廳里發著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老虎嘴裡的冰柱哪裡去了?沒道理啊,難道我功力衰退,冰柱持續時間降低了?呸呸,我正值壯年,功力衰退個屁啊!強弱是有對比的,難道是那隻老虎太強了?我壓根沒出力,那老虎就被我馴服了,這也叫強?還有,為什麼那隻老虎一直跟著我,還把我帶到藏有寒鐵的地方,難道我的魅力不僅僅老少通吃,還跨越種族了,乖乖,龍煜砸吧砸吧嘴巴,人和獸,獸和人,龍煜恐懼的搖了搖頭,停止了這變態的想法。
龍煜還在發著呆,思考剛才發生的一切,只聽三德大喊著「少爺、少爺!」就沖了進來。龍煜笑道:「沒事不要大呼小叫的!少爺沒教過你嗎?做人要沉穩,沉穩,像我這樣知道嗎?」
三德手裡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張喜帖,說道:「少爺,那程年瑞給你送賀禮來了!」
「賀禮,什麼賀禮?等等,你說誰?程年瑞,被我揍了一頓的那個小子?」龍煜一下子跳了起來,完全忘記什麼叫做沉穩,嘴巴張的老大,足足能放下一個雞蛋。
「對,就是那個小子,那小子也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今天是聖誕節,給您送禮物來了!」三德大口大口的喝者誰,才沒有那麼喘。
龍煜聽了一頭霧水:「今天是聖誕節?」
「聖誕聖誕,不就是聖人誕生的日子,換句話說,不就是少爺您的生日嘛。」三德看準了馬屁使勁拍。
龍煜一巴掌拍在三德頭上:「低調低調,我教過你多少遍了,做人一定要低調,我是聖人這種事情,整個夜弦城的人知道就可以了,可千萬別傳出去,你也知道,我一向很反對個人崇拜的。」
三德使勁點了點頭:「是是是,那,那些賀禮還收不收?那儀仗在外面候著呢。」
龍煜想了想,那小子是什麼意思?我揍了他,他還給我送禮?天底下還有這等好事,那我要不要天天揍他一頓,那他豈非要天天給我送禮?這裡面必定有詐!龍煜還在思考,卻聽門外送賀禮的大聲喊道:「程年瑞公子祝賀龍煜少爺生辰快樂,送上桂花糕十盒,核桃酥十盒,南瓜酥十盒...............」龍煜一聽全是自己愛吃的,剛才的一頓分析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留著口水喊道:「收,收進來,三德,還愣著幹什麼,看賞啊!」
龍煜拿著那一盒盒吃得,只覺得入手有些沉重,還有一些奇怪的味道,呵呵大樂,這小子還算孝順,知道老子愛吃這些。等等,這些東西不會全下了毒吧?龍煜瞧了瞧那些吃的,又摸了摸,終於嘆了口氣,哎,不就是吃的嗎?我家裡買不起嗎,幹嘛非要吃他的,龍煜哼了一聲,本少爺收他的東西表示我原諒這孫子了,表示我們不再是仇家了,說明我心胸寬廣,有容乃大,可不是貪圖這點吃的!
龍煜終究沒有動那些吃的。他不要臉的想到,剋制,一定要剋制,這是成功的必要因素!他倒不是怕死,只是如果裡面真的有毒,死的也太冤枉了。找別人或動物來試毒,要是能幹出這種事情,他也不是龍煜了!
突然,門口傳來一陣聲響,是三德的聲音:「誒,你這人怎麼回事?領了錢怎麼不走?喂,那是客廳,你不能進去。少爺,少爺!」三德接連喊了好幾聲。
龍煜「倏」的一下站了起來,只見門口闖進來一個人,那人嘴裡叼著一個火摺子,二話不說,衝上前來,緊緊的抱住龍煜。龍煜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靠,幹什麼?搞基?等等,我沒做好準備,呸呸,我性取向很正常,你丫的放開我!龍煜只覺得被男人抱著很噁心,倒也沒覺得他有什麼惡意,便沒有第一時間去掙脫。
只見那人用力將嘴裡的火摺子吐了出去,正吐在那一箱箱的糕點上。龍煜這才猛然驚醒,我靠,*,這裡面不是什麼狗屁糕點,全他媽是*!這麼多的*要是同時爆炸,龍煜想都不敢想!龍煜使勁要掙脫抱住自己的那個死士,卻怎麼也掙脫不開。這時三德趕了過來,龍煜急忙喊道:「三德,快跑,這裡全他娘是*!快跑啊!」三德轉身想跑,想起龍煜對待自己的種種恩情,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往那火摺子跑去。龍煜知道引子已經被點燃,再拿掉火摺子毫無意義,抬腿就是一腳,將三德踹飛了出去,罵道:「娘的,叫你跑,你聽不懂嗎?是不是不想要下個月的工錢了!」
「煜兒!」就在*即將引爆的一瞬間,龍煜聽到一聲呼喊,直呼不妙,只見一道白光閃過,那人抬手就是一掌,將龍煜跟那名死士一起打飛了出去。
「不!」龍煜能感覺到那一層層的熱浪朝著自己襲來,他痛得說不出話,只覺得胸口傳來陣陣疼痛,又熱又疼。他已經被打飛出去很遠,即便如此,龍煜還是吐了一口鮮血。不是因為那一掌,而是因為爆炸的餘波。功夫練到龍瑛那種境界,隔山打牛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龍煜發瘋似的朝爆炸中心地跑去,整個大廳已經被夷為平地。
雪還在落,落在爆炸的斷壁殘垣上,落在龍煜心裡,只是落在殘垣上的雪一下子蒸發掉了,落在龍煜心裡的雪卻久久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