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幽幽開口,十分詭異
「我老了,不能上馬殺敵,只能心繫蒼生。」
顧成彰面露悲戚之色,「放眼浩浩青山,卻是割地賠款,軍閥割據,我泱泱中華兒女豈肯受制於倭奴啊!九兒!」
「舅舅,舅舅,你聽我說。」
江九黎低聲哀求,淚水順著下頜流到他的長衫上,「我們出洋,我們離開這裡,躲到沒有戰火的地方,舒樂、舅媽、你還有我,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記住,有國才有家。」顧成彰將她撈起身,「不許哭,要像你母親一樣……」
話到這裡,他沒有說下去。
江九黎問:「我母親?」
「休息吧,此事不能聲張,以免打草驚蛇,招來禍事。」
顧成彰下了逐客令,顯然多說無益,故而不便再多留。
眼裡暈著水汽,霧茫茫一片,徒然想起花煙館里煙霧繚繞的日子,那段下九流的人生,連生死都是混沌不清的。
一時間,滿腹心事,人到了院子里,聽到胸前懷錶在響。傅其琛的懷錶。
她取出,把懷錶看了又看。
純金色的外殼,白搪瓷的錶盤,上面是羅馬及阿拉伯數字,針不停地走著。
此刻,晚上十一點。路燈下,門外門內,像兩條分岔路。
林慕辭是日本人,侵略國土的軍官。傅其琛鞍前馬後,只為了軍閥利益,然而軍閥和革命本不相容。
罷了,這兩個男人沒一個真心待她,她大可不必傻乎乎地去管他們的安危。
江九黎硬著心腸,千頭萬緒拋之腦後,走入房間,是母親出閣前的閨房。
牆角一張紫檀木床榻,新鋪了錦被。
左邊是衣櫥,臨窗是女兒家必備的梳妝台,書桌上放置著筆筒、紙硯之類的舊物。
母親身為舊式的大戶千金,竟肯嫁給江崇左做妾室,除了軍閥的霸權主義,她實在難以想象還有其他理由。
窗外有風,打過樹枝沙沙作響。
江九黎伸手關攏,躺入錦被,決定聽從舅舅的指示,強迫自己睡一覺。
……
這邊廂,傅其琛秘密將手下一支部隊調了過來,共十幾人,嚴陣以待。
雖然此行目的是探取日本人的軍火,傳出去卻不太好聽。為了避免被扣上盜墓的臭名聲,務求速戰速決,更不敢帶大部隊張揚。
林慕辭嘖嘖道:「中國人一向很敬重亡者,少帥為了軍火不惜掘他人祖墳,真是佩服。」
傅其琛冷笑:「怎麼?怕我一個人將軍火吃了不成?」
「令尊專做過河拆橋、殺人越貨的勾當,林某不得不防。」
「我是我,我爸是我爸。」傅其琛道,「林先生既有能耐從日本人手中金蟬脫殼,來頭定然不小,只要你遵守規則,我何必惹其他麻煩?」
「少帥爽快。」林慕辭不再耽擱,遞藏寶圖過去。
傅其琛示意部下接了,參照藏寶圖找到墓室入口,是隱藏在一處雜草叢生的裂縫。
「你,還有你,統統給我下去!不論遇上什麼牛鬼蛇神,一槍掀了它的天靈蓋!」
眾人聽罷,士氣高昂。
兵士們平日訓練有素,這時軍令如山,被選中的幾人當即出列,綁好繩索順著裂縫墜下去勘察。
陰森森的墓室扯開兩道光,是兵士們帶著礦燈進去了。隨著時間往後溜,下邊仍是靜悄悄的,不見有人返回的蹤跡。
傅其琛有些不耐煩,「來人,下去看看怎麼回事。」
林慕辭道:「少帥別急。」
眾人正焦躁不安,開始害怕生寒時,一條繩索微微抖動,傅其琛見了,大聲道:「把人拉上來!」
「少帥!墓室有機關!」
那人神色慌張,匆忙攀爬上來,肩頭不幸中了一箭,鮮血淋漓。
眾人大驚失色。
「其他人呢?」傅其琛眉頭緊鎖。
那人兩條腿發軟,一下子倒在地上,「因為觸動機關,有人慌亂之中開了槍,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就屬下一人逃了出來……」
「中計了。」傅其琛氣急敗壞,轉向林慕辭,眼裡掠過狠戾,「你耍我?」
林慕辭被槍口抵著腦門,卻一臉鎮定,「少帥人多勢眾,我又負了傷,若真有意欺騙你,還會等在此處任你魚肉?」
「你是說問題出在顧成彰身上?」
林慕辭道:「也許吧。」
「該死的,撤退!」
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十幾餘人所剩無幾,傅其琛聲音里充斥著怒意。
他在惱自己,年輕氣盛。
不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顧成彰早有防備,這會兒叫部下白白送了命,是曹操殺二蔡——悔恨莫及。
儘管心有不甘,面上的功夫仍須做足。斟酌后,傅其琛遣散部隊,走進顧家祖宅。
推門,啪的一聲輕響,眼前突然燈光大亮。他眯縫著眼,發現床上坐了個人。
「少帥,回來了。」是江九黎,長發披拂,笑得冷俏妖嬈。
傅其琛怔了一怔,問道:「你怎麼在這?」
江九黎反問:「你,怎麼不在這?」
「你似乎很關注我的行蹤?」他閑閑倚靠門邊,一貫輕狂的語氣。
「當然,我是你的女人嘛。」她幽幽開口,笑容十分詭異。
他轉移視線,掩飾著心虛,「這麼晚,你是來投懷送抱的不成?」
「我這種低三下四的女人,除了投懷送抱,還有什麼用處?做你們棋盤上的棋子么?」
整個人涼颼颼的,傅其琛緊緊盯著她,「你都知道了?」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全知道了。」江九黎仍是笑,「你們千方百計得到的藏寶圖,是假的,被我掉包了。」
他不可置信,重複道:「是你?」
「沒錯,是我,有種你就殺了我,不然永遠不要妄想得到藏寶圖!」
這雙眼睛,倔強的、冰冷的,穿透力極強,越發如針尖般刺痛了他。他多希望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可她只是這樣平靜地望著他,甚至是嘲笑著他。
下一秒,江九黎側身,就要離開,一點一點,像一縷青煙,轉瞬便會消失不見。
他沒有選擇蒼白的解釋什麼,而是伸手擒住她的肩,將她整個身子狠狠地扳轉過來。
江九黎亂踢亂打。心裡有一隻封鎖的箱子,轟然破碎,所有情緒湧出,東奔西竄,肆意橫流。
傅其琛始終不肯鬆手,她閉眼,漠然抽出匕首,事先藏好的,一刀捅進了跟前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