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沒有落紅(3)
這小蹄子沒有請阿祖,更沒有請我。阿祖那天一直悶在網吧里玩遊戲,晚上還弄個通宵。第二天早上我見到他,除了疲憊不堪,心情還失落得要命。
阿祖對網路遊戲越來越迷得厲害。他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揮舞著大刀長矛殺得橫屍遍野血流滿地。在那個虛擬的世界里,他把那些炮灰都當成了現實世界的資本家和他們的幫凶,說這幫廢柴榨乾了本該屬於社會每個人的財富,就該為自己的貪婪和吝嗇付出代價。他的網名叫一步一殺,以超乎想象的升級速度和精良的裝備在幾個網路遊戲里出類拔萃,小有名氣,常常有菜鳥打不過他就捶胸頓足,還主動找他拿真金白銀買裝備。
那是阿祖最開心的日子,每次從銀行取回那幾百塊錢匯款,他都高興得象個孩子,手舞足蹈,好象那錢是撿來的。他還用那些錢買了一部新手機,甚至說要以此作為謀生手段。有幾次他還吵吵嚷嚷請我出去吃飯,還讓我叫上妹妹。
妹妹也在市區,在一家超市賣化妝品。那天晚上幫我頂班,她弄傷了手指,後來死活不想進工廠,說又臟又累,工資不高,還要加班。結果自己去找,就找到了市區那家超市。
早上下班后,我去市場買了菜,去阿祖那裡。我準備給他做頓好吃的。通常都是他做菜,我打下手。我也做過幾次,不好吃,他卻說不錯,顯然是不讓我難堪。後來我跟他學做菜,味道還真不錯。
我進門看見他在床上睡覺,還有鼾聲,就知道他昨天晚上又和那些資本家通宵撕殺。我放下東西去沖涼,剛沖了一半,他卻進來了,光著身子,從後面抱住我,把頭埋在我肩膀上。「我是不是很沒用?」
「不是,」我轉身抱住他,任花灑噴出來的水嘩嘩流著。「找不到工作只是暫時的,困難也是暫時的。」
「我算是看透了,那些當官的天天喊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大學每年以兩百萬的速度擴招。等那些可憐的孩子花光父母一輩子積攢的血汗錢,舉著那張廢紙一樣的文憑,趕鴨子一樣被趕到社會上自生自滅,他們才明白現實有多殘酷。這就象羅馬的競技場,在場上搏殺的永遠是他們,在場邊叫好的永遠是那些官員。投放的鴨子越多,競爭越激烈,死傷越慘重,他們越覺得精彩。」
他的話有點偏激,不過我挺高興。至少他認清了形勢,不象以前眼高手低好高騖遠。生活真象個熔爐,可以煉去一切虛無縹緲的東西,讓一切變得現實。但我還是感覺他的轉變有點突然。「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嗎?」
「廣州某大學三個即將畢業的大學生,還有一個是研究生,三天之內競相跳樓自殺。那研究生是個女的,她媽為供她讀書賣光了家裡的一切,還欠銀行兩萬塊貸款。」
「現在把讀書也弄得象風險投資,一不小心就血本無歸,比股票還可怕。」聽到這樣的消息,我也有些傷感。
「我以前還感覺自己是個人才。可和那女研究生比,我算狗屁,我連她死的那勇氣都沒有。我真是窩囊廢,都快老了,還象一條游狗一樣在到處找吃的。」他把頭埋在我*之間,嘆息的聲音象是啜泣。
我想,要不是在水裡,我肯定能看見他淚如泉湧,至少也能感覺到那股溫熱。
「你有工作經驗,這個他們沒法比。」我在他身上塗了些沐浴露,幫他洗澡。「現在社會上混的,大家都差不多,誰比誰能強多少?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誰能一帆風順?就是那些貪官,分贓不公,也會有坐牢的危險。」
「我這困難也太漫長了,」他轉身背對我,讓水流沖著白花花的泡沫靜靜流淌。「一不留神我就碰到了金融危機,成了廢人,連你都瞧不起我。」
「你怎麼會這樣想?」
「這不明擺著,我們都這樣了,你還是不信任我。」
我知道他在說什麼,無言以對。我總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多少次都想著把我給他,可到最後關鍵時刻,看著他舉著那個雄壯的器官要進入時,我都嚇得臨陣脫逃,看著他失落地從我身上滾下來,象打了敗仗,默默地坐在床上抽煙。
我從後面抱住他。我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也在關鍵時刻掉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