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靜默良久
要說,白果真真兒就叫准了面前的這個半大老頭兒,啥將軍,就是前兩天夜裡同他在砂石路上搏鬥了一回的那個人嗎?當然叫得准啦!儘管此時非彼時,但彼時彼人絕對就是此時此人!就憑此人的身形骨架,就憑此人整個人所散發出的氣息!這個是不是就是後來有人發現的每個人都具有自個兒獨特的身體密碼,沒人說得清!
這麼說來,自個兒,一個覃縣茨溝農民在歷史長河中的某一個短暫的時段,是同一個來自於異國他鄉的啥將軍打過一架的啦?
白果寧願相信這是個錯覺。
要說,這時王儒少將的行為表現同那時王儒少將的行為表現,那可真真兒判若兩人!
王儒少將慢幽幽地向保安隊的那幾個人再靠近些個,然後從左走向右,在走到白果跟前時停住了腳步。他動也不動地在白果面前站了足足有兩鍾!面部表情仍然是那麼平和,可兩隻眼睛閃出的卻是那種微微泛著紅光,泛著凶光的眼神兒!
此時,天兒更加暗下來了!
王儒少將與白果相距那也太近啦!正所謂近在咫尺!再向前一步,可就臉貼著臉啦!
寂靜無聲!
在場的人都眼盯盯兒地看著這麼一種情景,都屏住呼吸!王儒少將向左側轉過身來,可就在那麼一瞬,王儒少將突然停住了,迅速向白果的頸部揚起了右手!
所有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可能是王儒少將的動作實在太快,太過突然,也可能是由於天色昏暗朦朧,沒有人看得太清!身體的顫動--震顫應該是有的!但卻沒有人發出些微聲響,一點兒也沒有!
白果本能地向身體一側躲避了一下子!
王儒少將的右手落在了白果的左肩上,然後捏了捏,回過頭來對荊志義說道,荊保長,你們保安隊的人這麼瘦,吃不飽飯嗎?
荊志義說道,那哪是吃不飽飯!雖說吃不上啥好嚼貨兒,但吃飽飯還是吃得飽的。他就是這麼個人!吃啥也是乾瘦!人家有的人喝涼水都長肉,他這個人吃肉也不長肉!
噢?還有這樣的人!這位白兄弟不是荊家溝人吧?噢!不是!他是茨溝人!就是向西走上那麼二十來里地的茨溝!在咱這兒撈忙,啊!就是長工!
到了這會兒,王儒少將那心裡可就象中國東北這地兒冬天裡的景象一樣了!灰突突的一片!
王儒少將帶著一卡車的大兵撲向荊家溝來,按照最初的構想,他到覃縣來,要在兩個人的身上有所突破。東山工程發生了爆炸,有一卡車隨後向東方逃竄。那兩個人應該就在那逃竄的卡車上!沒有想到,他所構想的一切,推測出的一切在這一瞬間都化作了泡影!
在這瞬間,王儒少將差一點兒就扇自個兒一個耳光!
八嘎!王儒少將在心裡罵道。這是在罵誰?不得而知!
王儒少將回過身去,愣愣地扔下了一句日本話,回東山!遂快速地向他的座駕走了過去!
一應眾人皆愣在了那裡!
這也太突然啦!
荊志義在心裡罵道,操!這小日本子都是啥人哪?這咋啥事兒都整抽冷子這套事兒哪!
羅永卻在這麼個時候,緊走幾步搶上前去,大聲說道,將軍,看,還用咱們縣警察局幫著做點兒啥嗎?
王儒少將腳步不停,但卻轉過了半個頭來,看著羅永忽然就是一笑!不用!你們自便吧!
一應眾人盡皆看到,昏暗中的羅永渾身抖了一下子!
是!羅永停住了跟隨的腳步,原地來了個立正。
後來,羅永在說到王儒少將此時的一應表現時,真實地道出了他的感受。咱的媽呀!那老小子回過頭來的那一笑把咱都嚇壞了!那也太可怕啦!兩眼通紅!那張臉都變了形兒啦!
羅永嘴裡的「是」剛剛說出口,一應眾人盡皆停住了腳步。眾人都聽到了從東山工程那邊兒傳來了汽車馬達發出的轟鳴聲!
一會兒的功夫,但見從東山工程方向飛一樣地開過來一台大卡車!那卡車的大燈明晃晃地照耀著!
要說突然,這也是夠突然的啦!
王儒少將一生遭遇到的突然情況那可老了去啦!這點兒突然那就不算啥啦!王儒少將命令道,攔住那台卡車!跟在王儒少將身後的王娟秀少佐立馬發出了命令,攔住卡車!
要說,此時的王儒少將是否將這台卡車看作是向東方逃竄的那台卡車了哪?應該是有那種可能的!
卡車被那些個大兵攔了下來。卡車是從東山工程上開過來的,拉著的是一車的傷兵!卡車是按照板本大佐命令,送那些個受了傷的大兵去覃縣縣醫院救治的。
王儒少將一生有過那麼幾次在他自個兒看來是極其嚴重的挫敗,大日本關東軍滿洲國覃縣荊家溝東山工程被炸是為一次!這一次挫敗讓王儒少將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一個多月的時間,后因為這一挫敗落下了病根兒,一著急上火,腦袋裡就總愛出現那麼兩伙子人和一個昏暗而清晰的場景。一夥子人是荊家溝的那些個人,另一夥子人是大日本關東軍軍部的那些個人。場景就是大日本關東軍滿洲國覃縣荊家溝東山工程被炸后的場景。
按說,出現大日本關東軍軍部的那些個人和出現東山工程被炸后的場景有情可原。出了這樣的事兒,軍部的那些個人本就在背後和當面直鼓搗他,這會兒那能消停嘛!可出現荊家溝的那些個人卻讓人不太好理解。王儒少將統共在覃縣也沒呆上幾天,那咋會出現這麼一種情況哪?緣由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切實存在的,那就是,王儒少將一想起大日本關東軍東山工程就想起荊家溝,一想起荊家溝就想到荊志國,一想到荊志國就想到荊家溝的那些個人!
記憶真真兒折磨人!
王儒少將帶著那一卡車大兵和特務機關的那些個人回到東山工程時,看到的情景真真兒就是讓人痛心不已,讓人不敢直視!說不敢直視,那說的是一般人!對王儒少將說來,直視還是敢直視的,王儒少將咋會不敢直視哪!
板本大佐帶著人已經就接通了電源,好不容易把露在外邊兒的那些個大兵,已經玉碎了的和還沒有玉碎的,都斂到了一塊兒,在工程前的平場西下兒邊緣處一個一個地排列,著一台卡車把那些個受了傷但還有命在的大兵急速送往覃縣縣醫院救治。這就是剛才王儒少將攔下的那台卡車啦!
站在被炸毀的東山工程前,王儒少將靜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