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姊妹私語
按理說，屋裡只剩下她和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李子染應該會比較輕鬆。可不知怎的，一對上李子馨的那一雙清澈眸子，李子染便像做賊的見了官，隱隱的，直想躲。
李子馨再次拉起李子染的手，「阿姐，你莫怕！」
「不怕，不怕，我不怕！」李子染暗中唾罵自己，怎麼這麼沒出息，這輩子再連帶著上輩子，她的歲數都是人家小丫頭的兩三倍了，她竟然還需要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安慰她！
可李子馨接下來的話，很快刷新了李子染對這個小丫頭的認知。
「阿姐，可知我說的怕，是指怕什麼？」
李子染語噎，她還真不知道小丫頭說的怕，是怕什麼？
孔老夫子有雲，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李子染誠實地搖了搖頭。
李子馨捂住小嘴，輕笑了一聲，她的阿姐怎麼變得這麼傻乎乎的了，不過，還挺可愛的。
「阿姐，你可是怕軒王爺冷落？可是怕娘家遺棄？」
原來是怕這些呀，李子染鬆了一口氣，堅定地說，「不怕！」
李子馨倒是一愣，「為什麼？」
因為老娘是假的，他們和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我怕什麼怕呀！
不過，看李子馨小朋友一臉真誠，似是真心求教，李子染所剩無幾的正義感竟又熊熊燃燒起來，她決定大發善心，拯救一下被封建思想荼毒的花骨朵。
李子染反手握住李子馨的小手，「馨兒，李家除了我還有別的子女，王爺除了我還有別的女人，對於他們來說，我不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李子馨不解，「阿姐，正因如此，你不是應該更害怕被他們捨棄嘛！」
李子染嗤笑一聲，「別人怎麼想，怎麼說，怎麼做，怎麼選擇，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怕沒用！」
李子馨緊緊握了握李子染，「所以，阿姐你一定要振作起來，讓自己變得有用一些……」
李子染臉上的笑容有些冷，嘲弄地問道，「成為一顆有用的棋子嗎？」
李子馨皺了皺眉，稚嫩的小臉滿布愁雲。
沒有誰願意做別人的棋子，一朝身在棋局，進退均不由自己。
「可我們有得選擇嗎？世家大夫家的女子，在家從父，父死從兄；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子從出生到死亡哪有一刻是從自己的？」
什麼叫無語問蒼天，她這就是啊！
李子染一臉正色地問道，「這些是誰教給你的？」
「家裡請的教養嬤嬤呀！」
「教養嬤嬤憑什麼說這些是女子必須遵守的規矩呢？」
「嬤嬤說這些是聖賢道理，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的。」
「道可道，非常道！明白嗎？」
李子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迷茫地看著李子染，就像一隻迷途的羔羊，在茫茫原野上遇見自己的同類。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李子染耐下性子，細細地說，「爹爹沒了我，還有你，即使沒了你，還有其他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王爺沒了我，還有梅姨娘，阮姨娘，藍姨娘，或者再娶新王妃，納新姨娘；可是對於我自己來說，我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無法捨棄的。你可明白？」
李子馨輕輕咽了咽口水，用一種難以描述的眼神看著李子染，柔聲說道，「姐姐你沒有哥哥弟弟和姐姐，只有一個妹妹的！」
「啊？」
「爹爹只有兩個孩子，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姐姐你呀！」
李子染眨眨眼，「爹爹那些妾室什麼的，沒有給爹爹生孩子嗎？」
李子馨的眼神變得更加難以描述，「姐姐，爹爹只有娘親，沒有妾室的！」
「爹爹怎麼會沒有妾室呢？這裡的男人不都是有好多妾室嗎？」李子染想了想，八卦的之心頓起，「還是咱們娘親手段很厲害？」
這下，李子馨不但眼神，就連臉色都變得難以描述，「娘親自然是最賢惠大方的，只是咱們李家有家訓，李家男子不可納妾，不可有通房，只能有一妻；若是夫妻感情難以維續，可合離，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休妻！」
李家這老祖宗這思想夠先進的呀，莫不是也是穿越的！不對呀，這現代男人不是都很羨慕妻妾成群嘛！這好不容易穿到古代，可以光明正大三妻四妾了，怎麼還一本正經地守起《婚姻法》了？
難道李家的這個老祖宗，是一個女的穿越到男人身上了……
想想那畫面，簡直不忍直視。
李子染在這面想入非非，李子馨見李子染臉色極速變化卻不出聲，擔憂地輕聲喚道，「姐姐？姐姐？你可還好？」
李子染回過神來，尷尬地笑了笑，「還好，還好！」
對了，剛才她想說什麼來著？哎呦，哎呦，跑題了！
李子染整理了一下思路，一本正經地對李子馨道，「爹爹有沒有妾室，這事咱們改天再聊。今日，姐姐就想告訴你，老天生咱們一場，咱們就得好好活著，為了咱們自己好好活著！什麼娘家？什麼夫家？那都是浮雲！若是，咱們在他們眼中只是棋子，有用則用，無用則棄，咱們為什麼要自己糟踐自己，無視自己的苦樂，給他們做棋子呢？」
李子馨有些難過，她就知道姐姐一定是誤會爹爹了。若不是那日她去書房找爹爹，恰巧偷聽到爹爹和爺爺的談話，她也覺得爹爹太過冷酷無情。
「姐姐，你誤會爹爹了。在爹爹的心中，姐姐不是棋子，姐姐是爹爹的心頭肉，爹爹是極為心疼姐姐的！」李子馨眼中含著淚，柔聲說道。
李子染有些氣餒，這個小丫頭看著很機靈，怎麼這麼不開竅呢！她都說得這麼直白了，這小丫頭怎麼還是抓不住重點呢？
「爹爹怎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自己！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捨棄我，唯獨我自己不可以；我只有我自己，如果連我都捨棄了自己，那麼我還剩下什麼？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你可明白？」
李子馨悠悠地哭出來，「姐姐，你別難過！我、爹爹、娘親，爺爺，咱們家所有的人都不會捨棄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