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日醒來,陽光如往常一樣自東側軒窗斜射到我塌前的桃木腳踏,綉眼在我床帳里飛來飛去,叫的歡快,我以為它是為我今日啟程,離開安城而歡鳴,不想一推開門,整個世界都變了。
入目都是陌生的面孔,守衛的門徒驚大於喜地呼喊著「國師醒了,國師醒了。」我正納悶我師傅醒了是什麼值得激動的事情嗎?幹嘛在我門前大呼小叫的。我等下收拾好包袱,出發前肯定會去跟師傅和師兄告別的,那用他們這樣『不明顯』地提示我呢?
國主輕馳風風火火地出現了,把我擁入了懷裡,「谷瑤,你終於醒了,我等你等太久了。」
「王上,自重自重。」
我記得咱倆的關係沒有這麼緊密吧。我終於醒了?睡夠了自然醒了啊,看著東邊的日頭,我也沒有起得很晚呀!平日不都差不多這個時辰嗎?
我費力地推開他,你這飽滿的熱情和激動,我真是一時消化不了。
「你等我幹嘛?要跟我送別嗎?哈哈哈,王上,你太客氣了,還親自來送我。」
我師傅不愧是國師,面子就是大,我這做徒弟的也沾光,我要出去雲遊四海,國主都親自來送我。當年我大師兄走得時候,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待遇。我那時候年紀小,貪睡,醒的時候,二師兄說大師兄走了大半天了。想著前夜我已經跟大師兄話別到很晚很晚,我也沒那麼難過了,跟著二師兄撒嬌了會,就沒心沒肺地去玩了。
「送你?你要去哪?」
看著國主一臉懵逼的樣子,我納悶了,你不是送我,你找我何事?還巴巴地等我睡醒,這禮遇,感覺是有事求我呀!有什麼事情,是我師傅和師兄解決不了的,需要我這小徒弟來幫忙的呢?
「應該是先去中曲山吧,那有異獸駁,我把它弄來給二師兄當坐騎,嘿嘿。」
二師兄本來是有坐騎獨角玉馬的,可是因為我太頑皮,非要數玉馬的角上有多少年輪圈,被玉馬撞傷,二師兄為了救我,一掌把獨角玉馬打死了。二師兄雖然嘴上沒有怪罪我,我知道他養了獨角玉馬多年,有感情,心裡是心疼的。我就想給他找個新坐騎,賠禮。
異獸駁,外形似普通的馬,全身潔白勝雪,尾巴漆黑如鞭,亦是獨角,卻有比老虎還要鋒利的牙齒和爪子。駁比獨角玉馬要威風多了,定討師兄喜歡。
「你......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出去歷練歷練,不枉師傅教我一身術法。王上,我昨日已經跟師傅稟明,師傅也同意了的。你這是什麼表情?」
國主沒了方才的熱情,一臉的凝重,人家有事求我,還禮數周全沒讓門徒喊醒我,而是這麼一大早等我起床再來找我,我也不能視而不見啊。
「你有什麼事情找我啊?你先說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話,我盡量幫你,晚幾天走也行。」
國主輕馳聽著這熟悉的話,猜疑道,「你不記得了?」
「啊?你跟我說過嗎?」
我可能記性不好,真的忘了。我跟國主不熟,一年也見不了兩面,過去這些年見面也都是遠遠行個禮,我就跟著師傅後面走了,不曾跟他搭話,何談答應過他什麼呢?
我正與國主四目相對,眼神交流著,拚命追憶我遺忘的承諾,幾十個官員也風塵僕僕地過來了,見到我都表現得很開心的樣子,站成幾排,拂袖合臂對我鞠躬,行得卻是對國師的禮儀,整齊地喊著,「拜見國師,國師法力無邊,佑護青鸞千秋萬代。」
隨後門徒,侍從,放眼望去,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拂袖合臂拜言,「國師法力無邊,佑護青鸞千秋萬代。」
「國師?我?」
我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他們拜的國師是我?不是,我昨天剛給師傅說了我要出去歷練,師傅也答應了,怎麼一覺醒來,師傅把國師之位傳給我了?我二師兄他同意了嗎?你們這些大臣,你們這些門徒是怎麼答應了的?我什麼斤兩,你們不清楚?
「谷瑤,你沉睡了三年,許是有些事情忘記了。隨我來,我細細與你說。」國主輕馳一副親昵的樣子,要拉我的手,被我躲開了。
睡三年?
你怎麼沒把我埋了的?
不信他說的,我正要傳音給二師兄,卻發現體內靈力微薄,連個傳音術都使用不了。我與普通的二八年華女兒家何異?恐懼感遍布全身!
「我師傅呢?我二師兄呢?」
我急奔去超然殿正殿,一路的門徒見我都驚異,隨即跪拜,我見他們也奇怪,怎麼都是不認識的臉?到了正殿內,沒有師傅的身影,偌大的宮殿,一塵不染,卻無人在此等候差遣。我拉過一個跪拜的門徒,「國師呢?」
門徒受了驚嚇身體抖得像個篩子,「你,你,你不就是國師嗎?」
「國師俞無憂呢?大護法玄雲在哪?」
「啊?不——不知。」
「你不是正殿隨侍的門徒,正殿的門徒呢?」
「我我我是這裡伺候的門徒。」
嗯?「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認識你?」
這正殿我一天來八百回,別說伺候的門徒,連殿底下的老鼠我都認識。
「兩年。」
方才國主好像說我睡了三年。
我拍拍自己的腦袋,這什麼狀況?我真的睡了三年?還把一身的靈力給睡沒了?國主輕馳一身王者之氣地從台階下緩緩上來,對著我笑的,笑的,笑的——矜持?慈祥?穩重?我讀書還是太少了,想不起合適的詞形容。我不知道他這笑容到底啥意思了。
「谷瑤,你莫急,有我在。你沉睡的這三年,發生了很多事情,你可能一時不適應。」國主揮揮手,一眾門徒退去,留下我與他在這空曠的超然正殿。
我非常不適應,還不相信。
「我師傅呢?我二師兄呢?」
「俞國師攜玄護法雲遊四方去了,如今,你是我青鸞國的國師。」
「那我大師兄呢?他可曾回來?」
「不曾。」
「我怎麼不記得師傅傳位給我了?」
我記得就是我昨天跟師傅說要出去歷練,師傅答應了,我興高采烈的跟二師兄聊了很久,然後回房睡覺,打算次日啟程。怎麼一下子就睡了三年,師傅還讓熟睡的我當國師,這,這太奇怪了吧。
「谷瑤,你記得的是,今天應該是哪年哪日?」
「元狩二年三月十八日。那今天到底是哪天了?」
「之後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
「之後有什麼事情?你不是說我睡了三年嗎?我怎麼睡這麼久啊!我真的睡這麼久?今天到底是哪天了啊?」
「太初三年四月十日。如此說來,你的記憶停止了五年。」國主計算道。
年號都變了!
五年記憶空白,不是說我睡了三年嗎?那沒睡的兩年,我幹嘛去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師傅去哪兒雲遊了?你可能聯繫到他?我如今醒了,他怎麼也該來看看我啊。」
「還有我二師兄,他怎麼沒陪著我啊?」
「俞國師,玄護法並未留下聯繫方法,只說有緣,自會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