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第361章

秋水心裡微微的放不下。

其實,若是秋水知道了一切,便會明白,一個人,將自己的心埋葬了,封進了深淵之中之後,這個人怎麼還能夠有溫度呢?

一顆冰封的心,怎麼可以提供溫暖周身的溫度呢?

三姨娘卻像是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變化一般,靜靜的任由著秋水給自己擦拭頭髮。

秋水靜靜的擦乾淨一邊,便轉過身子去,換一塊乾燥的布匹,想要為三姨娘擦拭頭髮。

只是,這一轉身便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手指顫抖著,顫抖著。

眼睛瞪得大大的。

似乎是難以置信。

想要尖叫卻沒有勇氣叫出聲。

終於,秋水顫抖了許久之後,捏起了一簇頭髮。

這裡,原本是黑色,可是,此刻,這裡已經是銀色了。

秋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是忍不住了。

重重的砸在了三姨娘的發上。

三姨娘透過銅鏡,也看到了自己的那些白髮。

原來,是已經生了白髮了啊。

伸出自己的手,將那些白色的頭髮輕輕的拿在手中。

輕輕的觸摸著。

「秋水,我是不是已經老了?」

三姨娘的話一出來,秋水便再也忍不住了。

手中拿著的布匹落到了地上。

「雲姐姐。」

雲姐姐,你才二八年華啊,你才二八年華啊!為什麼你已經受了這麼多的苦?為什麼你已經這樣的模樣?

秋水終於是忍不住坐在了地上。

周圍的火爐冒著熱氣。

可是,三姨娘卻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上有任何的熱意。

火苗炸裂,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就像是過年才會燃放的那些炮竹,可是,現在離過年還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呢。

三姨娘無所謂的張開了自己的雙手。

摸了摸秋水的發頂。

「秋水,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你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雲姐姐這一輩子已經知足了。再說了,不過是,頭髮有些發白了,我不會怎麼樣的。這些白的的頭髮,我們偷偷的將它們剪去就好了,你看。」

說著話,三姨娘便伸出手拿起了剪刀,想要將自己那些已經發白的頭髮剪下。

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動作便被秋水阻止了。

「雲姐姐!」

三姨娘知道。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自己怎麼可以在這時候剪下自己的頭髮呢?

可是,看著那些花白的頭髮,三姨娘的心重重的朝著地面墜去。

「沒事的。秋水。這些頭髮都是在下面的,只要我們藏起來就不會別人發現。你看,你看,這樣就不會看到了。」

將自己的頭髮遮住,似乎只要自己看不到就所有人都看不到。

「雲姐姐,我們剪了吧。」

秋水看著那些俏皮的似乎是玩耍的銀色頭髮,有些無奈。

最後,接過了三姨娘手中的剪刀。

秋水手指顫抖著,顫抖著。

終於,閉上眼睛,將那些銀色的頭髮剪下了。

拿在手中,似乎已經用盡了自己畢生的力氣。

剪刀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發出的聲響驚到了兩人。

秋水將那些銀色的頭髮慢慢的舉起來,然後扔進了火爐之中。

看著頭髮被燃燒,發出了刺鼻的味道。

秋水這才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又重重的呼出。

「好了,雲姐姐。」

「嗯。」

輕輕的拍了拍秋水的雙手,三姨娘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之後,將所有的頭髮都擦拭乾凈之後,秋水便搬來了暖手爐,遞給了三姨娘。

「雲姐姐,捂著。」

看著秋水不容置疑的表情,三姨娘知道若是自己不接下這個暖手爐,估計秋水會生氣的吧。

於是,順從的接過了暖手爐之後,三姨娘便裹著厚厚的狐裘在火爐之中待著。

只是,這樣溫暖的環境之中,三姨娘的身子依舊是不能夠溫暖起來。

等了許久許久,秋水已經有些冒著細小的汗珠了,可是,三姨娘依舊是十分的寒冷。

那雙手,只是觸碰便宛如碰到了冰棍一般的寒冷。

秋水斂下自己的神色。

端著一碗熱乎乎的熱湯,秋水走進了屋裡。

「雲姐姐,快來,將這湯喝下,之後這身子便暖和了。」

三姨娘也沒有任何的不滿,只是順從的接過瓷碗,然後便喝下了熱湯。

這是秋水去找大夫寫下的藥方子。

可是,等了許久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反應,秋水便知道,這葯沒有任何的作用。

之後,秋水便背著自己的雲姐姐再一次的偷偷跑出去,希望自己可以去尋到一些葯來滋補三姨娘的身子。

只是,三姨娘知曉,自己的身子已經是這幅樣子了,沒有任何的辦法了。

看著秋水為了自己奔波,三姨娘的心已經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若是自己攔著秋水,只怕秋水會更加的難受的吧。

於是,三姨娘也任由著秋水去折騰。

這日,沈傳終於是走進了三姨娘的院子。

看著這熱火朝天的一幕,心裡十分的吃驚。

這是怎麼回事?

走進屋子,看著坐在窗前的三姨娘裹著厚厚的狐裘,而手中也拿著一個暖手爐。

只是,三姨娘的臉有些蒼白。

看到沈傳進來了,三姨娘便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笑了。

宛如曇花一現般迷人。

眸子黝黑,裡面滿滿的都是沈傳的身影。

「老爺,您來了啊。」

「嗯。」

沈傳走到了三姨娘的身側。

伸出自己的手,拉起三姨娘的手。

只是這樣的一番觸碰,沈傳便愣住了。只因為這雙手,太冰冷了。

怎麼這麼冷?

伸出手,將三姨娘拿在手中的暖手爐接過來,碰了碰。

暖的,有溫度的。

「不是拿著暖手爐的嗎?怎麼還會這樣的冰冷?」

沈傳忍不住蹙著自己的眉頭。

將三姨娘的雙手拉過來,放進自己的懷裡,希望自己的溫度可以溫暖了三姨娘的雙手。

三姨娘笑了笑。

「因為沒人陪我啊。」

看著這樣的三姨娘,沈傳的心不知道為何,竟然是被刺痛了一下。

「沒事,今後我都盡量抽時間過來陪陪你,好不好?」

三姨娘點了點自己的頭,然後便接著說話道:「其實也不用。這不過是冬天了,天冷了,故而身子便十分的寒冷罷了。我想,等來年開了春,我的身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雙手的寒冷一定不會留到那時候的。」

沈傳便這樣捂著三姨娘的手,與三姨娘一起說了很久很久的話。

只是,待了許久之後,沈傳便感覺自己的身子有些發熱。

也是,這小小的一間屋子裡便放下了足足四五個火爐,這可不熱乎嗎?

將自己身上的衣裳悄悄的掀開了一角,沈傳喘了一口氣。

三姨娘眼尖的看到了沈傳的動作,只是淡淡的勾起了自己的唇卻沒有說話。

又是過了許久,沈傳便有些待不下去了。

這屋子裡,真的是太熱了。

站起身子,沈傳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雲兒,你這樣......」

還沒有說出口的話被慢慢走進來的秋水打斷。

「雲姐姐,喝湯。」

三姨娘依舊是順從的接過了瓷碗,一口便將瓷碗里的葯喝下去了。

秋水接過瓷碗,這才發現沈傳一般的轉過自己的身子。

「老爺。」

看著秋水手中的瓷碗,沈傳有些疑惑。

「這是什麼?」

「雲姐姐自從這次醒來之後,身子便十分的寒冷。奴婢便去找了大夫,抓了幾副葯,希望可以將雲姐姐的身子暖起來。可是......」

接下來的話不用說,沈傳都明白,一定是沒有效果。若是有效果,雲兒的身子不會是這樣的冰冷。

有些擔憂的盯著三姨娘。

看著那雙唇,唇上有著還沒有擦去的黑色葯漬,沈傳微微的嘆氣。

「尋大夫過來看了嗎?」

「沒有。」

沈傳靜靜的看著秋水,又看了看三姨娘。

最後長長的嘆息一聲,終是不忍心說道這兩人。

走出屋子,喚來丫鬟。

「你們,去請大夫過來。」

丫鬟得到命令很快便出去了。

再轉身,沈傳看著屋內熱火朝天的盛景,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似乎從遇到雲兒開始,自己便經常嘆氣。

這些無不都是對自己的雲兒的妥協,還有無奈。

看著坐在窗前,裹著狐裘的三姨娘,沈傳等了許久,讓自己的身子十分的寒冷了這才慢慢的走進了屋內。

來到三姨娘的身側,再次坐下。

沒過多久,丫鬟便帶著大夫過來了。

讓人領著大夫進了屋子。

整個屋子像是一個火爐一般的溫和,不過,這樣的溫暖也許對於三姨娘是正常的,可是,大夫只是站在屋前便有些受不了了。

這溫度也太高了吧。

硬著頭皮進了屋子,給三姨娘切脈。

很久之後,大夫放下了自己的手。

看著三姨娘,大夫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受了多少的罪,吃了多少苦,這才能將一個花季的少女變成了這樣。

這幅身子,已經虧空了。

若是今後好好的養著,興許可以安然無恙的度過一生,活到二十年後也不是什麼問題,可是,若是接著如同這般的糟蹋下去,只怕這用不了多久,這幅身子的主人便就要香消玉殞了。

將沈傳帶到了一個無人的地方,大夫這才將自己診脈得到的東西一一複述。

「你說的都是真的?」

「老朽哪裡膽敢欺騙沈老爺。夫人的身子的確是這樣。委實是虧空的厲害。本來,夫人的身子便不是十分的要好,這又這般的折騰,饒是一個鐵打的漢子都會有些受不了的,更何況是夫人這般柔弱的女子呢?」

大夫捂著自己的額頭,十分頭疼。

這是自己第一次遇到這樣花季的一個女子身子卻差到這樣的。若是那些本來就十分差勁的人身子越發的不好,自己可能還不會覺得有什麼,可是,屋子裡的這人,身子原本是十分的好的。

可是,不知道是受了什麼罪,吃了什麼苦,竟然是在二八年華便宛如一個垂垂老去的老人一般,油盡燈枯。這隨便說出去,誰人不是惋惜?

可惜了這容貌,可憐了孩子的母親啊。

大夫知道,這屋子裡的人,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似乎孩子自出生以後也是命途多舛,這小小的孩子便已經是受了不少的苦了。

唉,造化弄人啊。

朝著沈傳行了行禮,大夫背著自己的藥箱便走出去了。

「夫人的身子已經十分的虧損,這全身寒冷便是最好的表現。之後,若是能夠好好的將養著,或許夫人能夠多存活一段時間,否則便是香消玉殞啊。」

大夫的話還一直回蕩在耳邊,沈傳卻沒有任何的力氣。

自己的雲兒已經這樣了嗎?

抬起頭,看著屋子裡那個笑著接過了秋水遞過去的糕點,輕輕的放進了自己的口中,細細的嚼著的人。

沈傳只覺得自己似乎是做錯了。

也許,自己就應該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便讓雲兒自由的飛翔。

似乎第一次,因為自己害死了趙鳴梭,而雲兒接到了信函了之後那次便暈倒了,那時候,自己還在暗中慶幸,自己終究是遇到了自己歡喜的人了。

之後,自己設計了那一夜,雲兒醒來心傷了許久許久,曾想要自盡。

發現自己懷孕了之後,雲兒便是那樣的投河了,只是被自己救下來了。可是,那時候的天多麼的冷啊,就那樣在江中折騰一番,這無論是誰都會落下病根吧。

後來啊,嫁進了這沈府之後,落水了一次。

那一次,自己很生氣,可是,自己卻依舊是沒有讓雲兒得到好好的休息。

為了生下子琦,雲兒的身子便已經虧空了。

之後,中毒,刺殺,昏迷......

似乎一切便是遇到了自己之後才發生的,若是自己從來沒有出現在她的身邊會怎樣呢?

想必,雲兒一定是靜靜的在那座院子里等待著自己的意中人去求取功名,然後騎著高頭大馬回來,迎娶她。

然後,兩人會生下幾個可愛的孩子,趙鳴梭一定會十分的寵愛著她。

畢竟這找府的祖訓便是只能迎娶一個妻子。

趙鳴梭一定會十分的寵愛她,還有他們的孩子。

也許,他們會為了一個案件而頭疼,也許,他們會為了今日吃些什麼,明日怎麼過活而頭疼,可是,無論怎樣,他們都會是笑著的。

陪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生活哪怕是苦澀的,心裡也是甜蜜的。

然後,他們可以活很久很久,直到老去之後,兩人坐在院子里,看著滿堂的兒女,孫子孫女,手拉手,慢慢的閉上雙眼。

在一世安穩之中,幸福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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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雲錯落燼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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