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落水
羅媽媽皺了眉頭,何月容帶了這麼大一群人來,她和阿九肯定得吃虧,然而要走,此時卻已經走不脫了。她下意識地把阿九往懷裡帶,摟得緊緊地。
「喲,原來是羅媽媽呀,怎麼,在這看魚?」何月容人未到,聲音已經飄了過來。
阿九不禁抬起頭來,眼前的女子身材高挑,容顏嬌艷,平心而論,倒不失為一個美人,只是穿著一身大紅,髮髻上插得滿滿當當的,容易讓人忽略她原本的容貌,嗯,看起來就像一隻暴發的火雞。阿九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
何月容本以為阿九看到她會和前幾次一樣害怕發顫,沒想到她竟然笑了,而且笑容明媚,很是刺眼,不禁厲聲道,「郡主在笑什麼?」
阿九移開眼睛不再理會她,轉頭對羅媽媽說道,「媽媽,阿九肚肚好餓,阿九想吃大雞腿。」說完,便朝羅媽媽擠了擠眉,又眨了下眼,意思是媽媽,咱惹不起,就躲吧。
羅媽媽收到阿九的暗示,立刻給何月容福了一福,「何夫人您看,郡主肚子餓了,我得帶郡主回院去用膳。老奴就帶著郡主告退了。」雖然極不情願,但是羅媽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保證阿九的安全,只得勉為其難伏個低。
「慢著!」何月容沒想到羅媽媽態度這麼好,還破天荒地稱她為何夫人,大為得意,但她又怎麼會放棄為難她們呢?「羅媽媽,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看看郡主這臉蛋,這身板,肥得跟皮球似的,你還使勁讓郡主東西,就非得讓郡主肥成豬你才滿意?」
「你!」羅媽媽怒極,她已經極盡忍讓,何月容卻如此給臉不要臉,還對阿九口出惡言,作踐自己便罷了,作踐阿九她是決不能忍得,說時遲那時快,羅媽媽大力抬手一掌招呼下去。
何月容一時呆住,春杏最先反應過來,「大膽,竟敢對夫人不敬!還不快把她抓住!」身邊的僕婦竄了出來。
阿九趕緊拉著羅媽媽跑,對方畢竟人多,又都是力壯的婆子,眼看羅媽媽就要被制住,阿九突然大喊,「夫人落水了,夫人落水了。」那些僕婦愣住回頭,看到夫人好端端地站在石橋上,便又要去追,這時,「噗通」一聲,卻聽到春杏大喊,「夫人落水了。」只好回頭去水裡撈夫人。而阿九他們,自是跑的無影無蹤了。
何月容被撈上來時,全身都濕透了,她氣急敗壞地罵道,「是哪個賤人推我的?」一眾僕婦面面相覷,夫人落水之時,她們正在追拿羅媽媽和郡主,在夫人身邊的只有春杏和秋桃。春杏和秋桃連忙跪下辯解,「夫人,不是婢子,婢子哪敢,婢子當時扶著您哪。」
何月容見阿九她們早就跑遠,自己又落得如此狼狽,心中火大,也不管青紅皂白,狠狠地甩了春杏和秋桃各一巴掌,然後罵罵咧咧地回去。
阿九和羅媽媽用力跑回了院子,見沒有人追過來,扶著門梁,大口喘著粗氣。興許是壓抑太久,好不容易做了一件痛快事,雖然可能會有可怕的後果,但是當下也顧不得了,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又怕驚動薔兒,只好拚命壓低聲音,忍得好不難受。
「好痛快!」阿九知道羅媽媽的那一掌,肯定是用了全力,何月容這回沒有十天半個月的,休想出門見人。
羅媽媽許久未有這般暢意,常常舒了一口氣,「這個姓何的,也實在太沒眼色了,我看這次她也討不了什麼好。聽說將軍請了宋嬤嬤和夏嬤嬤教導她規矩,這兩位嬤嬤,我在王府時就常聽府里的老人說起,最是嚴厲,她雖然吃了虧必然不會罷休,卻有一段時間不能來找我們麻煩了。」
「只是,我們這樣太過被動。還是要早點設法出去才能真正睡個安穩覺。」阿九臉上帶憂卻轉眼化為喜色,「我是胡亂說她落水的,沒想到竟然成了真,可見她做壞事太多,連老天都幫我呢。」
羅媽媽心中存疑,石橋上平坦地很,若非重力,輕易不能掉到河裡,何月容身邊那麼多丫頭婆子,哪個有膽子推她,這件事蹊蹺地很,但不想破壞阿九的好心情,所以只順著她笑著說,「我家阿九吉人天相,善良可愛,自然有路過的神明保佑。」
慈湖旁的密林里,一個紫衫少年懷裡揣著一個籮筐,香味大老遠的就飄散了出來,似乎是些食物,他走到一棵大樹前站定,無奈地蹲了下來。
「醒醒,醒醒」原來樹下倚著一個白衣的少年,他顯然睡著了。
紫衫少年見他不醒,便起了玩心,狠狠在那白衣少年身上這裡摸一把,那些捏一下,「還不醒?」
那白衣少年終於緩緩睜開了眼,「找到吃食了?」
紫衫少年得意得揚了揚手中的籮筐,「恪爺出馬,還不手到擒來?」又不滿地瞅著白衣少年,「就是你這死傢伙,差我去找吃食,自個卻在這裡睡著了。我說,你就這麼能睡?躺著也能睡,坐著也能睡,啥時候都能睡。」
白衣少年嘴角微微翹起,「我越發能睡,說明我時日無多了,如果哪天一睡不起,還麻煩恪弟幫我找個好所在埋了。」
「你又胡說,既然我們千方百計來了這,斷然沒有空手而回的道理。蘇潤,我們是朋友,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死的。」紫衫少年那張俊朗的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堅定和認真,看起來竟有八分像鎮南將軍趙律。不錯,他正是趙律那左等不來右等不到的三弟,趙恪。
蘇潤的笑一貫風輕雲淡,這並不代表他的內心不感動,趙恪這個朋友,他結交地從不後悔。這世間讓他留戀的東西並不多,和趙恪的友情便是其中一樣,也許,很快又會有另外一樣,他的眼神停留在斑駁樹影後面的那個亭子上,良久。
他當然不會就這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