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意外見到少東
這日桑歸雨起得比較早,跑到隔壁打算看看寶寶,卻只看到桑母一個人在那裡整理小衣服。
「阿宇呢?」
「你公婆帶到外面曬太陽。」
「現在天氣涼了,出去會不會感冒啊?」十月底的氣溫已經下降了不少,桑歸雨有些不放心。
「你出去看看涼不涼。」
桑母整理好衣服就把小床推到窗戶邊,讓斜照進來的日光落在小花被上。桑歸雨扭頭看了看窗外,太陽正艷,應該是不會冷,她正要往外跑,卻被桑母攔住了。
「幹嘛?還不去吃早飯?」
「我去看看阿宇。」才幾個小時沒見面,她好想寶寶。
「有他爺爺奶奶,有什麼好擔心的!」
桑歸雨哦了一聲就去洗漱。
自從阿宇出生,裴父裴母幾乎每天都會過來,以往喜歡出門喝下午茶的婆婆幾乎都不再去找她那些富太太閨蜜們,成天圍著小孫子轉,那眼神恨不得一天24小時黏在阿宇身上。
桑歸雨吃完東西,自己在房間里看了會兒書,又跟著視頻練習瑜伽,裴母這才抱著小寶寶過來找她。
她也只有阿宇肚子餓的時候才會主動把寶寶交出來,餵了奶,桑歸雨還想多抱一會兒,可是裴母已經把寶寶抱了回去。
遠遠看了一眼小寶寶,再看向一臉慈愛的裴母,見她這麼喜歡寶寶,桑歸雨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既然沒事,桑歸雨又無聊,就約了張姐。
她每次都想悄悄地出門悄悄地回來,奈何管家盯得太緊,每次都會被裴沐航知道,所以她剛坐上車子,裴沐航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我就是去看看張姐,她不是懷孕了嗎?一個人在家太無聊,我去陪陪她。」
「你怎麼不來陪我?」
你在工作我怎麼陪?
桑歸雨吐吐舌頭,當做沒聽見他的抱怨,繼續交代行蹤,大概心裡有些對不起,不好意思急著結束通話,東拉西扯多說了幾句。
不滿的情緒本就隱忍多日,裴沐航一口氣梗在心頭,丟下鋼筆,皺著眉聽她絮絮叨叨,她的聲音柔和,語氣軟糯,三五分鐘下來,小小的不滿煙消雲散,微擰的墨眉也漸漸舒展。
「我快要到了。」桑歸雨試探地說。
意思就是現在差不多可以掛電話了。
「早點回去。」裴沐航無奈。
敲開張姐的家門,桑歸雨意外看見了少東。
自從離開紫潤之後兩人就沒再碰面過,只是偶爾電話聯繫,再見面,他人瘦了好多,眼窩有些下陷,顴骨都變得突出了。
「少東?」
桑歸雨疑惑地看了一眼張姐,少東在怎麼都不說一下?然後急切地走到少東身邊坐下,見他這般消瘦,忍不住拉開外衣仔細查看。
「怎麼瘦了那麼多?發生了什麼事嗎?」
少東搖搖頭,不著痕迹地打量著她,剪短的頭髮已經長到肩膀了,小臉紅潤,精神煥發,生活應該過得很好。
對上桑歸雨清潤水靈的眸子,少東的心一震,這才發現,自己過去這段日子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要放下,談何容易。
有那麼一瞬間,少東覺得他們不曾分別過,那些一起工作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就在上一刻,而她仍然是那個吸引自己的天真的小女人。
少東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揉揉那團烏黑的發,又驚覺自己的身份做這樣的動作不合適,只是手已經伸出來了,再收回更加突兀,於是一個僵硬的停頓,落在了桑歸雨的肩膀上。
「沒事。看來你還是蠻關心我這個師傅的嘛。」
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很快就看見了她手上的那個戒指,即使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心底仍生出一股濃濃的失落感。
她,屬於另一個男人。
與自己無關。
「聽說你領證了,忘了恭喜你。」少東硬是扯了一個笑容,說完便偏頭看向遠處。
「謝謝。」可能是知道他的心意,被他祝福著,桑歸雨有點怪怪的感覺。
張礫給桑歸雨端了杯水,遞給少東一個蘋果,「幫我削一下。」
少東抬頭看著她笑吟吟的臉,視線相交,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笑了笑,「好。」
桑歸雨見他沒有太大情緒,也就不那麼尷尬了,詢問了一些澤最近的情況,知道他沒有大礙,安心不少。
「你們關係看著還挺好的啊。」桑歸雨觀察著少東和張姐的互動,應該不只是單純的上司下屬關係。
「認識好多年了。」張礫隨口聊起往事。
兩人年少就認識,當初見到少東的時候,正好碰上少東叛逆期,和家裡鬧矛盾,遇上點麻煩,張礫碰上了幫了個忙,她自己有個弟弟,做姐姐習慣了,純粹是把他當小弟照顧著。
性格相投,一來二去關係就親近了。
以愚小弟那樣不羈又目中無人的性格,甘願進紫潤為少東效勞,還是因為有張礫這層關係。
三人聊著各自的近況,放在茶几上的手機突然想起鬧鈴。
「時間到了。」少東拿起手機。
什麼時間到了?
桑歸雨孤疑地看著他。
只見張姐靠了過去,貼在少東的一側跟著看手機,她也不落人後,坐到了少東的另一側,看到他正在撥視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畫面晃得厲害,只能隱約看出白色的被子和床單,然後再一晃,就看到了一張憔悴異常的臉。
是澤。
他的臉色暗沉毫無血色,隱隱泛著灰敗的顏色,頭髮散亂,眼窩深陷,無力地癱軟在床上,只是拿著手機這樣的動作,都好似要用盡他全部的力氣。
鏡頭晃動的時候,還能看見他手背上的留置針,貼了塊膠帶固定,在皮包骨的手背上顯得異常刺眼。
只一面,桑歸雨就酸了鼻子,眼眶也一下子就紅了。
少東餘光瞥見,遞給她紙巾,對著她搖搖頭。
桑歸雨擔心自己這副樣子被澤看見,傾斜著身子躲開鏡頭。
「是不是都吊完水了?今天看著氣色好多了。」少東的語氣輕快,像是一串流動的音符,點點敲擊在澤的心上,讓他不由得淺淺笑了。
聽見他的話,桑歸雨怔愣地看著少東,眼淚流得更凶了。
看到澤這個樣子,她肯定擺不出如此開朗愉悅的表情,可是對於他來說,既然無力改變生病的事實,唯有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才是最重要的事。
面對苦難,有時候人的能力真的微不足道,只有笑著接納。
少東就是知道這一點,每次和他說話的時候語氣都特別高昂,希望能夠讓他開心一些。
「我也這樣覺得,早上咳嗽的次數都變少了。」
說著手機屏幕突然開始劇烈晃動,然後整個黑屏了,不過聲音還是能聽到,網路應該沒問題。
可能是手上沒力,不小心掉了,少東這邊不急著催他。
桑歸雨視線被淚水模糊,抽著紙巾捂住嘴不敢發出聲音,後來忍不下去,直接跑到洗手間去了。
張礫想去安慰一下,少東攔住了她。
許是那蒼白的床單和被子,還有那記憶深處許久沒有見過的留置針頭,讓桑歸雨情緒奔潰,過了好久才緩過來。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視頻電話已經掛了。
「怎麼不聊了?」桑歸雨急切地看著少東。
「護士給他監測體征。」
「怎麼會這麼嚴重?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啊。」
桑歸雨聲音悶悶的,她住過那種醫院,深刻體會過那樣的彷徨無助,一想到澤在醫院裡受罪,心臟好似被布條緊緊纏住,透不過氣。
她還記得出院那天,隔壁床的那個女人的話。
她面色如常,似乎還有點溫柔的樣子,看著主任醫師說:「醫生,我是不是沒得救了?」
明明是一個要強的女人,卻說出這樣的話,難以想象她到底有多無助。
本以為多年過去,事情會被淡忘,卻不曾想,當又有一個她熟悉的人,躺在病床前,遭受同樣的折磨時,那些過去的事都被一一翻開。
「他身體從小就不好。」少東雙掌掩面,站起來走到窗口,好似陷入遙遠的回憶,許久之後才咬牙切齒地說:「都怪那個可惡的傢伙。」
桑歸雨不懂,見他這副樣子也不忍開口細問,只是默默坐著,倒是張礫把她拉到房間里細細解釋。
「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張礫拉著桑歸雨到卧室里。
「澤不會有事吧?」桑歸雨最擔心這一點。
「暫時沒事,就是要受罪了。」
這種毛病療程都很長,少則半年,多則沒有上限,端看患者的身體情況。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澤的父親就是這個毛病,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自己病了也不知道體諒家人,吃藥不按時,斷斷續續,反反覆複發作,還瞞著家裡人,害得澤母親也染上,她體質弱,很快就過世了,就留下澤一個小孩子。」
「小孩子什麼也不懂,要不是有他外婆,恐怕也要被那無良的父親給害死了。牽連妻兒受罪,那男人卻還活得好好的,真是天理不容!」
「那他外婆呢?」自從認識,澤好像都是一個人,從沒聽他說過家裡人的事。
「年紀大了,幾年前就不在了。」
桑歸雨胸口好似被大石堵住,張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話,萬萬沒想到澤的身世如此可憐,生病本就脆弱,又孤苦無依,心中的酸澀恐怕非常人能理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