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應聘的窘境
牢畫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畫地為牢,是為囚。
從前她問起起名的緣由時,父親說,那時她一出生,他整個人都是懵的,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該起個什麼名字。後來瞧見她模樣長的像那牆上的年畫娃娃,索性就擇了個「畫」字。
她總是不信。然而現在,到底是什麼緣由,已經不得而知了。父親母親都已經去世半年有餘,她卻連悲痛都顧不上。
她得忙著生存。忙著用口袋裡僅有的零錢打理簡陋的一日三餐,忙著找大三的學妹蹭閑置的宿舍床位,勉強解決了住宿。
牢畫一無所有了。不久前,從父親牢庸所在的公司林氏工程出現資金危機到一切變成牢庸的錯,只用了短短三天的時間。
牢庸生前只是一名小小的主管會計,哪裡想到會惹上這種禍端?當這吞併資金的罪名山一樣的扣在他頭上的時候,他承受不住壓力,很快選擇了死亡。而母親,也隨之而去。
家裡本來就沒多少存款,最後連房子都被收去了。林氏工程「大發慈悲」的沒有再做追究。在家裡遭受這般滅頂之災的時候,牢畫很「幸運」的沒有背債。
災難來的太快,她還沒來得及準備應對,父母雙雙跳樓的消息就從天而降。
剛剛收到消息的那段時間,牢畫整日昏昏沉沉。她不信。不信父親會犯下這樣的錯,更不信父母就這樣輕易的拋棄了自己。冥冥之中,她總是覺得,自己的父母還在,只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不能再回來。而那裡,早晚也是她的歸宿。
隨著時間的流逝,此時此刻,牢畫連僅有的那一些昏沉,都被接踵而來的窘迫給逼得煙消雲散了。
家裡還有幾個親戚,原先通過父親介紹,在林氏工程里做工,受過父親的許多恩惠。她卻不願意去找他們求助。畢竟,人家沒有主動站出來拉你一把,甚至連葬禮都沒有出席,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而她也不屑。自己已經面臨畢業,很快就可以自己工作掙錢,沒必要為了這點生活費去乞求別人,委屈自己。
她牢畫,這點苦還是吃得的。
現實卻遠沒有想象中那般善待自己。
這就要提到牢畫的生辰。她的生辰有些奇怪。周歲時,母親拿著自己的八字去找算命先生批。那先生叫胡才,是個瘦子,下巴上掛著稀疏的幾根長鬍須,眉毛很濃很長,以至於兩根竟然連在了一起。
胡才就住在自己家老房子的巷子口。他說,牢畫這個生辰,特別接地氣,以至於招鬼喜歡,所以一生小霉運不斷,要想發展的好,得跟土地打交道。
這種批八字的說法牢畫還是第一次聽說。她原先很是不信,總是和其他小孩一起暗地裡嘲笑胡才的名字,給他起外號叫做「胡猜」,還對著他那破爛招牌亂喊。結果在搬走後的第二年,牢畫就開始走霉運。
比如說,一個班的小孩都發手工包,所有人的手工包都是好好的,只有她的小剪刀是兩半,而固體膠一擠就壞。再比如說,無論是她當小組長還是班幹部,只要她經手收錢,總是會丟。到取款機排隊取錢,排到她的時候基本上取款機就沒錢了。到櫃檯辦業務,每次輪到她的時候業務員都急匆匆的想要提前下班。她去辦理證件,要麼相機出故障,要麼就是電腦系統無法錄入……久而久之,牢畫也有些信了這胡才的鬼話。好在磕磕碰碰過去了許多年,總歸也只是遇到一些無傷大雅的小霉運,也已經習慣了。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因此在找工作這件事情上面栽跟頭。
雖然江城是國內一線大城市,像她這樣重點大學的畢業生在江城多如牛毛,但把標準降低,怎麼著也能在人才市場謀個崗位。可她倒好,明明比誰起的都早去的都勤,網上也掛了簡歷。不論是現場招聘還是獵頭公司打電話詢問,每回都是崗位已滿或者只招男士,要麼就是專業不對口,要麼就是需要工作經驗。有家企業說不滿意她的名字,這都不算什麼,畢竟她的名字是有些特殊。可是居然還有家公司說她的專業合適,學校合適,年齡也合適,唯獨星座不合適。
星座不合適?這年頭,招個小出納還要考察星座?
最後牢畫的同學們一個二個都找到了工作,而牢畫……那些要求高學歷名牌大學的企業就不說了,就連一些小公司小企業,都沒有人願意招聘她做職員。
一來二去,牢畫也不願意再去跑人才市場了,乾脆自己上街逛,管它哪個企業公司飯店超市,只要要人,她都進去面試。
標準降低至此,居然都沒有人要她。牢畫真的有些懷疑人生了。就在她萬念俱灰的時候,她發現一個小區門口的售樓部居然斜斜的掛著一個「招兵買馬」的招牌。
這招牌雖然放的草率,可是擋不住牢畫求職心切。當她在忙碌的售樓大廳里好不容易找到負責招聘的人事經理時,才知道人家只招銷售,不招出納或者會計。
人事經理鍾楚艷看起來約摸二十八九,個頭高挑,面容艷麗,即使穿著制服也遮不住她那美艷的氣質與凸凹有致的身材。
鍾楚艷上下打量了牢畫一遍,見這小姑娘長得挺清純水靈,又是重點大學畢業,看起來懵懂而單純,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白兔。這樣的小姑娘會來這兒做銷售?她可不這麼認為。
「出納我們是不需要了,不過我們這裡還招銷售。實習期底薪500,每個月按照業績拿提成,我們這裡的銷售每個月能拿到五千到幾萬不等。」
鍾楚艷雖然口中這麼說,但話里話外都是輕蔑。上萬的業績?呵呵!那也只有金牌銷售才能拿到。像這種初出校園眼高手低心高氣傲的小姑娘,做夢去吧!
儘管心中不屑,鍾楚艷還是想看到這小姑娘賣不出房子哭鼻子的樣子,她眼珠上下一轉,走近了一步,用充滿誘惑嗓音低聲說:「你這樣的條件,來做我們的銷售小姐,我的許可權就可以直接錄用。你可別小看了銷售,做的好的話,上十萬的提成都是可以拿到的。」
鍾楚艷說完,還衝著牢畫眨了眨眼,做出一副親切好說話的樣子。牢畫這一身衣服,鍾楚艷一眼就看出是在某寶里淘來的大眾款,上下加起來不過兩百塊。她有信心,牢畫一定會對這十幾萬的業績動心。
她這般賣力慫恿牢畫做銷售,無非是擔心牢畫不願意來。然而她不知道牢畫此時的窘境。別說那拿到幾萬塊業績的銷售,就是那實習期500元的底薪,對牢畫來說都是久旱逢甘霖。
「我干!」牢畫毫不猶豫的點了頭。「什麼時候上班?」
鍾楚艷心中暗笑這小姑娘眼皮子淺、沉不住氣,這麼容易就上了勾。她點了點頭說:「我帶你去填表、簽合同,明天體檢以後和其他新員工一起接受培訓,一周后正式入職。咱們這可是江陵集團旗下的大型房地產公司,所有的員工手續都要齊全。」
鍾楚艷不忘顯擺一下自己的平台與身份,似乎忘了自己也僅僅只是江鈴集團一個小小售樓部的人事經理而已。
牢畫卻不知鍾楚艷這些心思。她完全沉浸在找到工作的喜悅之中,興高采烈的跟著鍾楚紅去辦手續。她並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這份看似平凡的工作,將會引領她走向一個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