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人世苦5

第四十章 人世苦5

雲荼不由一哂,不曾把熊詔安放在眼裡,就是熊拓來了也不行。

熊詔安旁若無人地吃粥,一箸鹹菜一口粥,本來在一旁伺候熊詔安的王暮這時站出來了,「這裡是夏口城,是漢王就藩的封地,不是順便什麼東西都能踩上一腳的!」

李客師對王暮有些刮目相看,能夠在這種場面下說出這麼一席話,也是需要足夠的勇氣的,不過也僅此而已。

雲荼看著王暮表現出一些興趣,「哦?你有什麼資格在本尊面前大言不慚!」雲荼外放出自己的氣息,那些親衛根本承受不住,一個個都直接跪在地上,更有甚者直接暈死過去了。還能保持清醒的就只有辭天令、熊詔安、王暮和還能勉力支撐的李客師。

掌柜的感覺到整座江夏樓一震,他現在就希望他們不要在江夏樓打起來,就算要打也出去打,不要殃及池魚。

「看來我還小看你了。」雲荼悠閑地品嘗著茗茶,看著還有餘力護持熊詔安的王暮。

王暮第一次感覺到了有些不安,因為雲荼太平靜了,打腫臉充胖子的可能性不大,反而可能是扮豬吃虎的主,不過那也要小心不被虎吃了豬。雲荼的氣息還在不斷變得渾厚,李客師吐出一口淤血,拄劍單膝跪地。

王暮嘴角也溢出一絲血,「道境?」

雲荼:「我也不知道你們現在怎麼稱呼的,一覺睡了百年,好似換了人間。」這世界雲荼有時候也覺得有些看不懂了,大概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王暮是漢王府的幕僚,本該是為漢王出謀劃策指點江山,派給世子熊詔安以後也應該盡心盡責,如今卻是跟著花天酒地。

熊詔安的母親出身也並不高貴,就是尋常商賈人家,一般來說哪裡高攀得起皇親國戚,可是還是諸皇子中默默無聞一個的熊大業在選擇夫人的時候就是看上了她。世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她飽讀詩書氣質天成,他喜歡上了她,此一生,不曾再娶。

本來他是諸位皇子中,最有機會繼任皇位的,可是因為這件事,他拂了先皇的面子,拂了諸多公族的面子,本來支持他的公卿們轉而投入熊拓麾下,這些他都不在乎,生於帝王家,已是最大的幸運,又何必奢求更多。

他大婚後,不過半年光景先皇就賓天了。熊拓被扶上帝座,可是對於他這個兄弟一直都是猜忌的,諸皇子都先後封王就藩,而他是最早被封的一字王,皇帝卻是用兄弟手足之情為借口,遲遲不肯讓他去就藩。

在京城的日子哪裡會風平浪靜,但是他和夫人相敬如賓,這樣就夠了。

有時候王薛很是自責,「王爺,是不是我拖累了你?」

漢王颳了刮王薛的瓊鼻表示自己的不滿,「夫人,你我是夫妻,談何拖累。」

王薛也絲毫不隱瞞自己的擔心,「可是眼瞅著別的藩王就離京就藩了,他就是不放你,定是猜忌於你……」

熊大業摸了摸王薛圓鼓鼓的肚皮,「好啦好啦,你不要想這麼多,陛下自有他的主張,你啊,就安心的做我的漢王夫人,安心養胎,本王心心念念的世子就全都指望你了。」

隔日,熊大業未經傳召,私闖宮門未果。

又三日。

又五日,方得召見。

熊拓示意房中的奴婢們出去,「朕近日事務繁多,今日才得有空,這不就來見皇兄了。」

漢王是個躁性子,不喜歡繞彎子,「你不用跟我在這兒惺惺作態,你是知道我來找你何事的。」

熊拓眼睛微眯,「朕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你想些什麼?」

漢王攥著拳頭,手指關節發白,「熊拓,做了幾天皇帝就忘了你姓甚名誰呢?」

「皇兄你失言了,這話我就當沒聽到過。」

熊大業覺得自己忍不住了,一拳就捶在熊拓的面門上,熊拓不曾想到自己竟然會被打,也沒想到熊大業會出手。熊拓摔倒時,連帶著打翻了不知多少東西。

在門外巡邏的禁衛聽到裡面的動靜,「陛下?」

熊拓從地上爬起來,「朕沒事,老鼠偷油而已。」

禁衛不疑有他,只是心中腹誹,這暖閣里什麼時候還進了老鼠呢?

「你真當我好脾氣的?」熊拓面色沉鬱。

熊大業輕蔑一笑,「本王只是不屑去爭,也不想去爭。本王是何其有幸,又是何其不幸。」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熊拓聽懂了,幸是生於帝王家,不幸亦是生於帝王家。

「那個座位你們都爭著搶著要坐上去,在我眼裡,那不是一張椅子,而是一個牢籠,這座城不就是一個華美至極的牢籠嗎?你就是被關在這籠中的金絲雀,一隻不知道天地寬廣的,可憐的金絲雀。你把你擁護你坐上帝位的,那些跪在你面前的人把你當成什麼?一個換取他們功名利祿的工具而已,一個代替他們受世人唾罵的遮羞布而已,你以為你是誰?皇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朝堂上的,不過就是戲曲班子裡面的戲子罷了,他們是戲子,你也是戲子,哈哈哈,都是戲子,唱著一出你情我願的好戲,哈哈哈,真是可笑。」漢王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熊拓面沉如水,看著放肆大笑的熊大業,按捺下心中的火氣,「漢王,你喝醉了。」

「對,我醉了,一壺名為江山的好酒把你也灌醉,我們都忘了誰是誰了。」漢王坐在地上摘下發冠,披頭散髮神色癲狂。

誰也不知道那一日陛下和漢王說了什麼,等眾臣休沐時,陛下口諭讓漢王就藩。

沒人知道漢王夫人王薛接見過一個落魄的書生,八尺男兒見到王薛就哭了起來,「阿姊,王家沒了,那些狗官胡亂羅織了罪名,王家上下幾十口被他們說斬就斬了,要不是我恰巧不在家中,估計我也慘遭毒手了。」

王薛臉一白,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雙目緊閉,她還記得出嫁時,阿郎臉上的笑容,孃子心底的隱憂,「這仇一定要報,知道是誰嗎?」

王暮身體都在打顫,有些不敢看阿姊的眼睛,「是是洞庭郡王……」

「你姊婿他如何境遇難堪,受皇帝猜忌,這時候我們不能給他添麻煩,」王薛掙扎著起身,出屋裡拿出一個紅漆木盒,打開裡面都是她的嫁妝,金銀珠寶一滿盒,王薛取出一方布,從中間隨便挑了四五件,然後一盒子全都用布包了,「這些你拿好,去天下鎮,去問天宗試試運氣,」王薛把住王暮的手,「你要活著,不要做傻事。」

看見淚流滿面的王暮點了點頭,王薛才說:「去吧,不要讓人看見了。」

他去了天下鎮,可是他同大多數一樣,沒有被問天宗的仙師看上,不是他沒有天賦,而是殺心太重,不適合,所以他去了北齊……

等他刺殺了洞庭郡王之後才知道,漢王夫人在生下世子的時候難產,血崩,沒能保住性命。之後,漢王不近女色,連王府都很少出,整日都揮灑在筆墨之間,對世子更是疏於管教。

王暮看著漢王府的牌匾,他有一次踏進了漢王府,以幕僚的身份留在了熊詔安的身邊。

阿姊,我一定會替你照顧好他。

這唯一的血脈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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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嶷山上有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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