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繁為簡

夏日清晨涼爽的微風吹過，田瀟瀟滿臉愜意。她嘴裡哼著歌，腳下的小白鞋都要踏出音符，輕鬆又自在。

田媽媽生病這兩年，她從原單位辭職，全心全意照顧媽媽。

田瀟瀟現在還記得媽媽剛生病時，她三天兩頭請假，還拒絕出差，她的直屬領導給她的最後通牒。

「請長假是不可能的，也沒有先例。一個月的時間你連一周的工作都沒有辦法保證，我再維護你也沒有辦法跟老闆交待。既然你堅決不請護工，那單位也沒辦法一直給你留著位置。」

田瀟瀟咬咬嘴唇，遞了辭職信。

兩年多以來，田瀟瀟就全身心地照顧媽媽，沒有工作，她就默默考取行業證書。

田媽媽看著這樣拖累女兒總是心酸內疚，醫生剛說她身體已無大礙，只需每天堅持做康復的時候，她就一個勁催田瀟瀟找工作。

睿龍這份工作是田瀟瀟在以前工作時一個高端客戶群里看到的。發布者看上去很隨意地發了條文字信息，看上去都有些不像在招人。

田瀟瀟開始也沒在意，要關上頁面時被裡面的建安財稅經驗幾個字吸引了，又是助理，這簡直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於是就有了昨天的面試。

她本以為睿華這樣知名的諮詢公司，一定會過五關斬六將，不成想全程只講了幾個項目上的段子就被錄取了。

而今天，她就正式上班了，連等待期或背景調查都沒有。

田瀟瀟滿臉洋溢著笑，剛坐到辦公位旁，面前就出現一杯咖啡。

田瀟瀟抬頭看去，李讓庭笑嘻嘻地說：「歡迎田瀟瀟加入我們組。」

田瀟瀟可還記得昨天開會時，自己對他的項目計劃提出意見時，他擺出的苦瓜臉。那麼，這杯咖啡，不是加了料的小報復，就是有求於自己了。

田瀟瀟微微挑了挑眉毛，道：「謝謝！昨天歡迎過了。」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細膩柔滑，絲毫沒有速溶咖啡的急躁味道。

這是個愛生活的人，他當然不會傻到當面報復同事。

「田瀟瀟，」李讓庭說，「怎麼樣，合不合你口味，他們都愛喝我調的咖啡。只要不出外勤，我最大的工作量就是給他們沖咖啡。」

「好喝，說吧，你找我什麼事？不過我今天第一天上班，連電腦、工作牌都沒有，也幫不了你什麼忙。」田瀟瀟看著空蕩蕩地辦公桌，隔斷上的銘牌還是空的。

「不用不用，我這個忙不用那些身外之物。」李讓庭道，「就是想讓你幫我看看昨晚修改的項目計劃。其中很多意見是你提的，今天下午還要討論，想提前聽聽你意見。」

田瀟瀟聞言，沒有回應他，又掃掃面前空蕩蕩地桌面。昨天上午就去了人資部報到，今天工作物料還沒備好，睿華效率沒有想象的傳奇啊。

李讓庭也看向空蕩蕩的桌面，一拍腦袋，道：「那個，辦公用品，這個需要你自己領，拿著工作牌去人資部領就行。平時都是咱們組小宋的活，這幾天她剛好休年假。。。」

「行，項目計劃你列印一份給我吧，我現在就看。」田瀟瀟打斷他。她才不著急呢，沒有幹活的傢伙什，又不是她的錯。

李讓庭一聽，馬上遞了一疊文件過來。

田瀟瀟笑笑接過，還真是有備而來。

反正現在也沒事，對於自己這個級別最低的小助理，同事找自己幫忙，還不是看中了自己的以往經驗。

這可憐的經驗很快就會成為全組的經驗，還不如在它的新鮮期內，好好地為自己出出力，在同事面前留些好印象。讓自己也能迅速熟悉項目，儘快進入工作狀態。更何況自己兩年多沒上班，更得抓住每個機會了。

同事以為自己在幫他，又何嘗不是同事在幫她。

田瀟瀟看的很慢，很認真，不時用筆劃划，一邊划，一邊說。

李讓庭站在她身邊，仔細地聽，耐心地答。

景雯抱著一個大盒子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女孩低著頭拿著筆劃著說著，男孩探過身聽著點著頭說著。

這才上班第一天，景雯內心有些不悅，狠狠踩踩鞋跟，可是地上鋪了地毯，再用力也沒有聲音。

「田瀟瀟，你來的好早啊！」

「咚」地一聲，把正在討論計劃的兩人嚇了夠嗆。

「這個箱子里是你的辦公文件，都是標配，額外需要什麼，找你們組的小宋幫忙領。技術部一會兒來給你裝電腦。這是入職手冊，辦公平台、郵箱等等地使用方法都在裡面，你仔細看看。另外，因為你們的項目開工期太近，你沒有辦法接受封閉地入職訓練營，人資部給你安排了臨時培訓，讓你儘快能夠熟悉公司。過段時間，視你手頭的工作緊張度，再給你安排封閉訓練營。」景雯看上去很耐心給新同事介紹。

「嗯嗯！謝謝景助理，辛苦你啦！」田瀟瀟微笑回應。

「不客氣，你們忙吧，不打擾了。」景雯看了李讓庭一眼，微笑道別。

「假惺惺，假惺惺~」李讓庭嘬了一口咖啡，小聲哼唧。

田瀟瀟低頭裝作沒聽到，繼續去看項目計劃。

「田瀟瀟，其他的都沒問題，我理解你的意思。這個我有點不理解。」李讓庭指著田瀟瀟在第一頁寫的幾個大字。

集團發文。

田瀟瀟點點頭，解釋道：「讓凱發為這個項目在集團內發文。」

李讓庭抬眉繼續聽下去。

「凱發是國資委項下第二大建築集團，又大又傳統。」田瀟瀟道。

「這地球人都知道啊。」李讓庭早知如此地聳聳肩。

「什麼是傳統？」田瀟瀟問。

「老、規矩多、時間久遠、有歷史、老套、固執、呆板這些算傳統啊。」李讓庭隨口一說就一堆。

「是啊，傳統的企業規矩多，那又大又傳統的呢？」田瀟瀟又問。

「無比複雜。」同事們好幾天才弄明白凱發的機構設置，李讓庭想到這點無比頭大。

是啊，讓頂級諮詢機構的諮詢人員好幾天才弄明白的機構設置，當然複雜。

這也說明他們明白的不是表面的總分、母子的股權結構，而是真的明白了建安企業的機構設置原理。

田瀟瀟從心裡佩服這些同事們，他們沒有接觸過建安企業。在沒有經驗，沒有前輩，沒有企業方解釋的情形下，弄明白項目部、指揮部、局指揮部等等的機構，實在是為難他們了。

也正是弄清楚了機構設置的本質，才讓同事們感覺有些無從下手。

這次的項目計劃不光是己方工作安排，更重要是向提出對方工作布置要求。

對方工作布置到位，後期工作開展順利。否則，困難重重。

所以大家都覺得無比複雜。

「對啊，建安就是複雜。又大又複雜又傳統。」田瀟瀟感慨道，「但是它們運行順暢，靠的不就是發文嗎？」

「因為像這樣傳統的企業都聽話，聽文件的話。」田瀟瀟繼續道。

「不傳統的也聽話。」李讓庭順口就跟上。

「不傳統的一個郵件一句話就解決了，但是他們不行。」田瀟瀟不以為意。

是啊，老國企都靠向下發文傳達指令。一年下來，能發上千個文。

「人家發文是內部指令，現在發文是為了我們工作開展，性質完全不同啊。」李讓庭道。

「他們這次是申請國家高新技術企業，認定成功，企業所得稅就直接從25%降到15%，而且去年已經有過一次申請，以失敗告終。建築企業高新是主管部門重點督察行業，所以，凱發才找到諮詢老大睿華，這次估計他們看中的是睿華的關係吧。」田瀟瀟道。

「小姑娘行啊。」李讓庭有些驚訝田瀟瀟的推論。

「這是明擺著的，去年他們找的服務商是高新認定的高手，跟火炬中心也有關係，不過還是失敗了。」

田瀟瀟道，「也是他們運氣不好，去年大批高新企業因科研項目不過關被摘牌，其中，建築行業佔到了三分之一。趕在這個檔口申請，並不是凱發的硬體不合格，實在是去年通過企業中一個建築行業的都沒有。」

聽到這裡，李讓庭點點頭，表示認同。

「所以，凱發今年不能再失敗，更何況他們給睿華大筆服務費，集團內部發個文不算難事吧。當然，說服他們會很難，工作布置也要一次到位，前期準備工作很煩雜，但只要他們同意發文，一切都將會化繁為簡。高新要是認定下來，可是當任的一大政績啊。」田瀟瀟眼睛亮亮。

「你這小丫頭，哪裡來的這些鬼主意。不過，是個愛學習的小姑娘。去年沒上班，你還在關注著工作相關的新聞。」李讓庭道。

「嘿，快別叫我小姑娘了，我不小了。唉，我也就對建安企業熟悉些。」田瀟瀟笑道。

「不過，我有一點好奇，凱發為什麼選擇睿華而不是大昌？大昌諮詢不比睿華差多少，但是高新領域比睿華強不少，好幾個規模不小的建築集團都是大昌服務通過認證的。而且，去年凱發這個項目應該就是大昌做的吧？」

「那個，田瀟瀟，多謝你啊！我得捋捋剛剛咱倆討論的東西了，爭取今天下午別再被楚總批了。另外，你剛來，最好別什麼都問，特別是別在楚總面前提什麼大昌。凱發送上門的錢咱們為啥不掙，傻啊。」

李讓庭沒有直接回答田瀟瀟的話，撿起兩人討論的散落一桌的文件坐回自己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