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案子
山頂上吹來一陣清風,吹動了老人的白髮,吹紅了少女的雙眼。
衛纓重生之後,每夜都做噩夢,每夜都驚醒,夢裡鮮血淋淋,夢裡的一百三十多人,他們身上穿著囚衣,赤著雙腳,腳上帶著鐐銬,拖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聽著卻異常沉重。
「那天真的很冷啊,可是卻沒有下雪。」衛纓抬頭看著天空,淚水從眼角滑落。
「師父你知道,我最喜歡雪了。」
「要是那天下一場雪,或許我死的時候,也不會那麼難過吧。」
老人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微微轉過頭看向衛纓,眼中含著的,似乎是心疼,又似乎是愧疚。
「是師父沒有能力。」天虞老人啞著喉嚨,像姿態怪異的快要腐朽的樹椏在風中發出的聲響。
他沒能及時阻止皇上,他沒能發現那些奸人的詭計,他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徒弟,他沒有能力。
「是皇上嗎?」
衛纓說道,眼神冰冷地沒有一絲溫度,她從未有過這樣的眼神。沒有嗜血的鮮紅,只有深不見底如同寒潭般的黑。
天虞老人搖搖頭。
「我還在查。」
見她沒有說話,天虞老人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看來你還不知道,南襄王的事。」
衛纓皺眉,她在山腳就聽楊爍說要來尋南襄王的戒指。
「出什麼事兒了?」
「南襄王被揭發與忠烈王為同謀,被皇帝發配邊疆,結果途中遇難,不幸身亡。」天虞老人嘴唇顫抖著,拚命地搖頭,混濁的雙眼中滿是淚花。
衛纓不敢置信,張著嘴巴,好一陣沒能說出話。
風忽然停了,鴨子沒叫了,魚兒游到遠處去了。天上好像沒有雲,藍藍的一片,沒有一絲痕迹。
「不是皇上,是太子嗎?」
衛纓腦中極速旋轉著,分析著。
天虞老人沒有說話,他走到衛纓面前。
「要想知道真相,必須得去金陵。」
衛纓點頭,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
「刑部尚書君北驥,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皇上的人。」
天虞老人面沉如水,眯著眼說道。
衛纓把她現在的處境告訴了天虞老人,他很難相信她居然以這種方式活下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醒來之後就這樣了。」
「這是個機會。我知道君北驥這個人倒是挺聰明,太子和那些皇子之間他誰也不站,又不會討不到好,虛與委蛇的緊。你與他是鬥不過,最重要的是先要讓他相信你。」
衛纓點點頭。
「我如今還不能出山,南襄王世子一直都不曾來找我,我也不知他現在是怎麼想的,你如果回金陵,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跟他接觸,或許對你有幫助。」
「如果要查的話,記得東廠那邊先不要動,切記。」
天虞老人深深地看著她,眼中含著期冀。
衛纓將他的話一一記在心裡。
「對了,我上山之前,聽到山腳下有人說他來尋南襄王的戒指。」
「我知道,李末已經同我說過了。」
李末想必就是那戴斗笠的男子。
「我也在調查左都御史楊籍,他臨時被調來浙江,我也很奇怪。」
天色漸漸暗了,李末將鴨子都趕進棚里去了,隨後便去池塘打了條魚回來,一言不發便蹲在那裡殺魚。
衛纓跟天虞老人告辭之後便下山了。一想到溫顏怕還在天泉山莊等她,便有些著急。
衛纓匆匆忙忙地趕到天泉山莊的時候,就見溫顏在門口站著。
看到衛纓后,她連忙走過來。
「久等了。」衛纓臉上滿是歉意,「你不會一直站著等我吧。」
「沒有,我剛出來沒一會兒,想著天快黑,你應該快下來了。」溫顏挽過衛纓的手笑道。
回到溫府天已經黑沉沉地如同墨水一般了。
兩人連忙到春和院和臨江院請安。
老夫人見她們平安回來便放下心來,只是到了臨江院那頭,大夫人臉色難看的緊,衛纓說兩句便出來了。
「溫顏!」大夫人撫著胸口,一口氣氣硬是順不過來,「我上次怎麼跟你說的?這次你跟她出去就算了,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
「天都黑了!」
蠟燭上的小火苗顫了顫。
「母親,我們這次是有很重要的事。」溫顏自知這件事情做的不對,聲音都小了些。
「外面有多危險你知道嗎?你一個姑娘家的,這要是出了什麼事……」大夫人捏著手帕輕輕挨了下眼睛,「我可怎麼辦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同她相處這才幾天幾天,你就這麼信任她?」
溫顏啞口無言。
大夫人說了一大堆,見溫顏沒有答覆,一聲不吭,以為奏效了,便正好順勢將心裡邊兒盤算的什麼時候給它辦了。
衛纓知道溫顏那邊肯定討不了好,怕是大夫人心裡有計較,說不定還會給她耍陰招什麼的。
「青屏,這幾日你注意著大夫人那邊。」
青屏答應了一聲好,邊倒茶邊問:「小姐,您今日出去幹什麼了?」
「去幹了件大事兒。」衛纓神秘一笑,然後便取了紙筆,在紙上隨意寫著。
巡撫衙門,刑部尚書,忠烈王,南襄王,太子,皇上……
這之中關係錯綜複雜,涉及牽扯到的人肯定還不止這些,只有等她去了金陵,一步步挖掘,才能知道了。
次日午時,衛纓被傳過去到臨江院吃午膳。
令她沒想到的是溫子誠也在,老夫人身子不舒服便沒有過來。
溫顏把衛纓拉到自己身邊坐,大夫人權當看不到。
開頭寒暄了幾句,氣氛便冷凝下來,溫子誠見了,嘆了口氣說道:「近日接到一個案子。」
「怎的?」大夫人給溫子誠夾了塊肉。
「這次司里接到的案子有點嚴重,於是和巡撫衙門一同審理,但是這巡撫大人是新上任的,從金陵來。據說還是都察院的人,不簡單吶。」
衛纓的筷子頓了頓,溫顏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睛。
衛纓示意她不要說話。
「是什麼樣的案子?」
怕是沒料到衛纓會問,溫子誠愣了一下。
大夫人皺眉,說道:「一個閨閣女子,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晚照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什麼樣的案子需要清吏司和巡撫衙門共同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