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去轉轉
張七月心頭微沉,他明白楊五說的「出去轉轉」的意思,神色複雜地望著楊五,說道:「老頭,你肯放我出遠門了?」
楊五瞥了張七月一眼道:「你不是早有此意了嗎?」
張七月沉默片刻,說道:「你不是一直不同意嗎,怎麼忽然改口了?」
楊五負手望向夜幕群星,幽幽道:「西漠之地雖廣,也適宜修行,但久居此地終究是坐井觀天,這漫天星辰之下,覆蓋著何其廣闊的天地,你總得去見識見識。」
張七月明白這一刻早晚會來,也有足夠心裡準備,只是想到要離開此地,離開相依為命十年的師傅,心頭仍不免有些不適,一時無言。
楊五繼續說道:「最近幾次測試,你表現的還不錯,『仙猴醉』這趟活兒就乾的可圈可點,所以我認為,是時候讓你捲鋪蓋滾蛋了。」
張七月知道楊五不喜歡沉重的氣氛,他們師徒都是樂天之人,就收起愁緒,說道:「你對我這麼有信心?江湖險惡啊,萬一我不小心在外壯烈犧牲,誰給你養老?」
楊五轉過身來,盯著張七月,認真說道:「如果你真的那麼蠢,把自己玩死,那我就找一條熱鬧的街道把你埋了,並在上面蓋一間茅廁。」
張七月瞅了眼老木說道:「這個更適合木叔,興許他還能死而復生,破墳而出。」
老木憨厚一笑,也不還嘴。
張七月忽然想到一事,開心道:「既然要我出去,獨自面對險惡人生,老頭你應該給我準備了不少好東西吧。」他彷彿看到無數法寶、丹藥向自己飛來。
楊五面無表情地掏出幾錠銀兩,說道:「這一百兩銀子是盤纏,拿好。」
張七月撇撇嘴接過,等了半天,不見有後續,問道:「其他的呢?」
楊五說道:「你還想要什麼?」
張七月楞了楞,說道:「法寶呢?丹藥呢?」
楊五一攤手說道:「沒有。」
「哈?」張七月晃了晃腦袋,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氣急道:「不是吧老頭,你想玩死我啊?」
楊五說道:「我教了你那麼多東西,你還能餓死不成,自己掙去。」然後大手往一揮,望向門外道:「去吧,少年,去體驗創業的艱辛。」
張七月無奈了,說道:「你起碼給我一把武器防身吧。那把『紅雨』劍,在猴山宰大蟒蛇的時候弄斷了。」
楊五點點頭說道:「這個好辦,你把廚房那把菜刀捎上。小心點,別弄壞了。」
張七月盯著楊五看了許久,確認楊五不是在開玩笑,深深嘆了口氣。
楊五坐回桌旁,倒了杯酒,沉吟片刻,說道:「有幾件事交代你,你須記好。」
張七月沒好氣地說道:「說吧。」
楊五說道:「第一,半年之內,你須至青州城陳府,找一名為陳盡歡的小朋友。他與你年齡相仿,這小傢伙不錯,可為你之友。」
「哦?」張七月好奇道:「他有何本事?」
「能力,品行皆為上選,你若見到,自然明白。」
張七月點點頭,沒再多問,老頭子的安排自有道理。
楊五繼續說道:「第二,若遇到兩儀宗弟子,須禮讓三分,不可刁難。」
張七月心頭一動,問道:「老頭,你出身兩儀宗?」
楊五不置可否,說道:「有幾分淵源。」
張七月點頭,又問道:「若是其他門派呢?」
楊五說道:「其他門派如若惹你,你便放手去做,只要你不被打死就好。」
「若是天下第一劍宗,『莫山宗』呢?」
楊五眉毛一掀,說道:「那更不必客氣!只要打得過,能壓他們一頭,絕對不壓一半,你若是在莫山宗面前給我丟人,小心你的屁股。」
張七月點點頭,心想看來這仇不小,老頭的老婆不會被莫山宗搶去了吧。
「第三,」楊五的表情嚴肅了幾分,說道:「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破境。」
張七月頭點不下去了,不解的說道:「老頭,你壓了我這麼久,到底何時我才能更上一層樓?」
楊五鄭重說道:「你的情況有些特殊,我之前見過一次類似情形,當時那人沒有忍住,急於突破,後續留下許多遺憾。你只需知道,這都是為了你好。」
「好。」張七月正色道:「我一定記住。」
考慮片刻,楊五說道:「早些年把你練的太狠,以致你心神始終緊繃,最近一年我雖刻意放緩節奏,但終究有些積重難返。這半年時間,你可按照自己意願盡情放鬆,多看些風景,多結交些朋友或者敵人,讓自己精彩一些。」
若是平日,張七月定會裝委屈扮可憐,趁機找楊五討些好處,只是今日說起臨別之事,他實在提不起心思。
張七月認真說道:「玉不琢,不成器。老頭子,你的苦心我一直都明白。當初我不過是個小乞丐,跟著銅叔在望沙城乞討度日,若非得你看中,現在還不定什麼模樣。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最敬重的師傅。」
楊五欣慰笑道:「那是因為你有這個資質,不然我才懶得搭理你。少說這些酸話,聊聊你後邊的打算。」
張七月沉思片刻,道:「我先回望沙城看望銅叔,陪他一段時間,力所能及地幫他做些事。唉,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好在你給他留下不少錢財,還買了套宅院,想來現在不會太差。然後就沿路往東趕吧,青州城在烈國東部,離這裡有幾千里,我一路領略下風土人情,沒事就找人打打架,管管閑事,也算完成你的安排。」
楊五撫須道:「便按你自己的意思辦吧。」說罷楊五起身,道:「好了,就先這樣,沒事你就回屋修鍊去吧。」
「師傅!」張七月喊住楊五,神色有些感傷,想再說些什麼,卻未能言語。
楊五皺了皺眉,說道:「莫再搞這些小女兒姿態,成何體統。」說完便走出房門。
張七月望著楊五離去的背影,不禁苦笑。老頭啊老頭,你教我修行,待我視如己出,如今將要遠行,我非草木,內心豈能沒有波瀾。
老木嘆了口氣,走上來拍了拍張七月的肩膀,安慰道:「少爺,主人心裡其實也不好受,只是他性情如此,不願表現出來,你莫在意。」
張七月收斂情緒,笑道:「木叔,我豈能不知,不過他最後那番冷硬表演,不夠圓融自然,實在有失水準。走,我陪你刷碗。」
......
翌日一早,張七月整理完畢,仔細看遍自己的小屋內的每樣東西,深吸口氣,便關上屋門,走出屋外。
楊五和老木已在院中等候,見張七月出來,老木送上一個包裹,說道:「少爺,這裡有一些乾糧和衣物,你路上用。」又貼近張七月小聲說道:「主人在包裹里塞了不少丹藥,你省著點用。」
張七月接過包裹,笑道:「就知道老頭你不能照死里坑我。」
楊五面無表情地遞過一把菜刀,說道:「拿好。」
張七月臉色頓時十分精彩,說道:「還真讓我拿菜刀出門啊!」
楊五認真地說道:「它名曰『堆雪』,好好用它。」
張七月接過菜刀,翻來覆去仔細看了看。此刀前部刀尖銳利,刀身厚實,整體刀刃鋒勁,比尋常菜刀要大上幾分,剁肉剔骨很是方便,這菜刀張七月用了多年,自然再熟悉不過。老頭既然這麼鄭重的交給自己,必然不是凡品,只是怎麼就看不出哪裡特殊呢?
「有來頭?」張七月抬眼問道。
「大有來頭!」楊五回道。
張七月直接把菜刀丟進藏星。這麼多年,楊五還是第一次這般評價一樣武器,先收好沒錯。
看著楊五,張七月嘆道:「老頭,我要走了,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楊五負手望向遠方,說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會離開一段時間,你玩你的,別忘了我交代的事即可。」
之前楊五也經常外出,有時數月才回,張七月自然知道楊五在忙一些事,只是從不告訴自己細節,想必自己的修為還幫不上忙。既然如此,自己還是別操心了。
見楊五一直在擺造型,張七月撇嘴道:「老頭,我知道你認為這樣負手凝望遠方很帥氣,但是你就不能先打理下頭髮鬍子,再換身乾淨衣衫?」
楊五看都不看張七月,說道:「俺老人家就是喜歡這個搭配,你奈我何?」
張七月笑道:「你手裡再拿一把掃帚,效果或許更好一些。」
楊五轉過頭來,虛眼看著張七月,說道:「你若是不用出門前上茅房,就趕緊滾吧。」
張七月嘆道:「也罷,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自當勇往直前。老頭,木叔,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們就此止步吧。」
楊五說道:「誰要送你,快滾,別耽誤我與天地溝通。」說罷,繼續負手凝望遠方。
老木作揖笑道:「少爺路上保重,如若在外不適,就趕緊回來。」
張七月無奈道:「木叔,我這還沒出師,你就給我泄氣,真不吉利。行啦,我走啦。」說罷,身形如一道流星,劃出院落,不久便消失於葯田遠處。
楊五望著張七月離去的方向,久久無言。
老木嘆了口氣,說道:「主人,我去打理葯田了。」
楊五忽然開口說道:「老木,十多年前,我硬是把你的本尊樹身移到此處,你可恨我?」
老木愣了愣,說道:「主人說的哪裡話,當年承蒙主人出手,我才暗傷盡去。跟隨主人這些年,老奴得到主人指點,境界更是遠勝從前,哪有恨字一說?」
楊五沉默片刻,說道:「我此次出門辦事,不比以往,不知何時回來。如果你在這裡住的不開心,可自行離去。」
老木連忙跪下,說道:「老奴早已習慣這裡一切,主人外出,老奴定當看好家園,絕不擅離,還請主人放心。」
楊五扶起老木說道:「你喜歡便好。」思量片刻,說道:「或許不久后,會有一群胡人來此,你盡可安排他們在此地居住。倘若再有外敵來攻,你便激活『飛花逐月』大陣擋之。」
老木正色道:「老奴謹記。」
楊五拍了拍老木肩膀,便騰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