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1990
「大妹子,不是我說你,這事還磨嘰啥,就隔壁王村首富王大頭他家那條件,多少人巴結都來不及,擱你這,你還不願意。」
「可是......」
「還可是啥喲,我的大妹子,你家大娃今年也十八了吧?這學不上了,也不能在家打光棍啊。再說王大頭那丫頭多水靈,你娃入贅過去吃不了虧。」
媒人黃婆一進門李家院子,就拉著一個中年女人苦口婆心地勸著。
女人名為彭蘭花,是李家女主人。
「什麼,入贅?你把我老李家當什麼人?」
李家男人李進德光著膀子跑出房門,瞪了一眼黃婆。
「老李,你年紀也不小了,這些年一事無成,還死要面子,面子能值幾個錢?遠的不說,就這回,你家大娃被人捅了幾刀,沒錢治,要不是王大頭喊來赤腳醫生,你娃還能再活一回不成?知恩不圖報,我一個女人都替你臊得慌。」
見李進德臉色漲紅,黃婆趁熱打鐵道:「老李啊,做人要向前看,封建那一套要不得,都什麼時候了,上門女婿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朦朧中的李顯被門外的聲音吵醒,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幕卻是頭頂黑漆漆的瓦片。
他驚訝地打量著周圍,很陌生卻又有些熟悉。
黃泥巴混雜枯草糊成的牆壁斑駁不堪,脫落的粉塵風一吹就撲簌而下。
他輕輕翻身下了稻草桿鋪成的床榻,穿上一雙破舊的老式布鞋,沒有顧上胸口的疼痛,走到外面大堂里日曆前,看了很久。
上面寫著:1990年3月10日。
「大顯醒了?」進屋舀谷的彭蘭花看見了李顯,又驚又喜,「大夫讓你多卧床躺著,快回屋,別著涼了。」
李顯猛然回過頭,望著女人,目光一滯,一下子抱住女人:「媽,你還在,真的還在!」
彭蘭花被他弄的莫名其妙,輕輕拍了拍他後背,眼角也濕潤下來:「你這孩子,是不是聽到黃婆的話了?咱不去入贅,不去了!」
聞聲而來的黃婆拉下臉,說道:「大妹子,你這是說什麼話?合著我費了這麼多口水,都白說了?」
「入贅?」李顯愣了愣,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
「怎麼?你還想明媒正娶?也不看看你什麼條件?」黃婆叉著水桶一樣的腰身,嘲笑著李顯。
李顯想起了曾經的往事,這黃婆是來上門說媒的。
「你家黃三怎麼不去享福?」李顯看了她一眼,轉身進屋披上一件外衣,初春的早上有些清寒。
「我家三兒可沒有你的福氣,人家王大頭點名要你。」見彭蘭花拾了一把穀子餵雞,黃婆有些急了:「李顯他娘,你倒是給句話啊!」
「大顯沒有意願,我們就不答應。」彭蘭花搖搖頭,也不去看她,又撒了一把穀子。
黃婆拉住彭蘭花的袖子,說道:「老話怎麼說來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這個媒婆有了,你們做父母的,就沒有一點魄力?還能由著大顯自己亂來?」
李顯暗暗感嘆黃婆這一張嘴,確實是做媒婆的料,可他卻不會答應這種事情,不是因為丟人,而是這一次,自己的命運他想自己主宰。
「你告訴王大頭,我不會答應的,叫他死了這條心吧。」李顯一邊環顧著家裡的環境,一邊向黃婆喊了一聲。
「虧得王大頭費勁心思幫你找大夫,你,你簡直白眼狼......」黃婆氣急敗壞地指著李顯的後背罵道。
「怎麼?王大頭給了你多少好處?」李顯厭惡地看了一眼黃婆,自然知道王大頭也並非什麼良善之人,為人吝嗇不說,還經常欺壓鄰里,就連那治病的赤腳醫生還是他妹夫,醫術不怎麼高明,但是費用卻實打實。
黃婆一聽這話立馬噎住了,老臉憋的通紅。
「大顯都說不答應了,你還不快走!把你帶來的東西全都拎回去,我老李還能少了王大頭這點破爛?」李進德扛了一把鋤頭,瞥了黃婆一眼,便走出了院子。
「你們,你們,好,我走!」黃婆氣得直跺腳,將帶來的一隻雞和幾隻紅薯又拎走了。
李顯站在籬笆圍成的院子里,望著蔚藍的天空,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我真的回到了1990年,不是在做夢。」
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這一年他十八歲,個子不算高也不算矮,精瘦精瘦的。
看著忙碌中的母親,突然想起上一世,自己一直在外奔波,而母親也不願意隨他到城裡生活,還未來得及盡孝,她就撒手人寰。
父親因為常年勞累的緣故,早早落下了病根,後半生幾乎是在床上渡過的,死在了母親之前。
他還有一個弟弟李雙,小他四歲,也是一輩子在外辛苦工作,後來娶了一個城裡媳婦,卻由於出生農村的緣故,受盡了娘家人的白眼。
說起來,一切都是貧窮造成的,若是有了錢,父親也不會不願治病,常年卧病在床,母親也不會因為房子小,怕影響他們一家人,獨自一人生活在鄉下......
既然重活一世,他決定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將過往的遺憾一一挽回。
午飯是一大碗水煮菜葉,帶著一絲淺淡的泥土味。
李顯吧嗒幾口殼未褪盡的米飯,就放下碗筷,大病初癒的他,並沒有什麼胃口。
「蘭花,把那隻老母雞殺了燉湯,給大顯補補。」李進德見狀,悶悶地說了一句。
彭蘭花有些心疼,畢竟是家裡唯一的一隻下蛋的母雞,不過她還是點頭答應了:「晚點就殺,大顯也該補補了,可惜小雙在學校,不然也能嘗嘗鮮。」
李顯剛想開口拒絕,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呼喚:「李顯,李顯,我來看你了!」
一個和李顯年紀差不多的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這人李顯認得,是他的發小李柱子,上一世里,柱子一生都在地里刨食,每年都會到城裡看望他,為他帶一些土特產,每次也不吃飯,丟下東西匆匆離去。
他在城裡的那些年,也是柱子幫忙照顧母親。
「柱子,吃了沒,一起吃點?」彭蘭花笑著說道。
「給柱子拿雙筷子。」李進德推了彭蘭花一下。
「不了,叔,嬸子,我吃過了,就是來找李顯的。」柱子連忙擺手拒絕。
「李顯,你終於病好了,這些天可把我憋死了。」柱子自顧自地搬來一張椅子坐下,看向李顯說道。
「怎麼,沒人和你玩了?」李顯知道柱子這人天生愛動,上山掏鳥,下河摸魚無所不精,就是不愛學習。
「那可不,對了,你知道村裡是怎樣傳你的嗎?」看著李顯疑惑的眼神,柱子繼續說道,「說你忘恩負義,看不上王大頭家裡的姑娘,死也不會娶她,讓他們死了這條心。其實,李顯,我覺得你真有出息。」
李進德將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拍,憤然道:「肯定是黃婆背後亂嚼舌根。」
「黃婆這事做的真不地道。」彭蘭花眼中閃著淚花,看著李顯說道,「大顯,你別放在心上,過段時間就過去了。」
李顯倒是無所謂地聳聳肩,村裡的一些風言風語影響不了他什麼,反正這輩子也不會與他們產生太多的交集。
飯後,李顯與柱子來到了河邊,望著密密麻麻的小魚,眼前一亮:「柱子,要不弄些魚?」
「我這就下河摸去。」柱子剛準備脫掉衣服鞋子,就被李顯攔住了。
「不用,那樣太慢,把你家魚籠拿來,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當餌。」李顯轉身向家走去。
回到家,他恰好看到彭蘭花一邊掉著眼淚,一邊掏母雞的內臟,這一幕讓他心裡有些難受。
彭蘭花看到李顯來了,連忙抹去眼淚,擠出一個笑容:「早想殺了,盡吃糧,也不下蛋。」
李顯也笑了笑,走過去將地上的內臟放在一個碗里,說道:「媽,內臟我拿去用了。」
「唉,去吧,去吧,早點回來,小心你的身體。」
「知道了!」
李顯回到河邊,將內臟放入柱子帶來的魚籠,又把魚籠扔進了一處深水中。
坐在岸邊,李顯仔細想了想,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改善生活,在這個時代,遍地都是商機,缺乏的只是一雙慧眼。
他不缺一雙慧眼,可缺少啟動資金,眼下家中的光景,怕是十塊錢都拿不出來。
「李顯,那天傷你的混子,被抓住了,是個慣犯。」柱子突然開口說道,打斷了李顯的思維。
「嗯。」李顯回了一聲,不是很上心,這年代治安不好,搶劫什麼的都是常有的事。
過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李顯收了魚籠,裡面擠了很多魚,還有幾條個頭大的。
沒有污染的河水,魚向來是很多的,也很好抓。
晚飯時間,李顯把柱子留下來吃飯,彭蘭花燉了滿滿一大盆雞湯,又用雞油炒了小魚,大一點魚腌制起來。
說起來,村裡人平時很少吃魚的原因,就是因為豬油精貴,沒誰會隨便浪費油煎魚。
李進德到村長家沽了二兩小麥釀的酒,這酒酒勁很大。
李顯因為受傷的緣故不能喝酒,就默默喝著雞湯,柱子與李進德碰了一杯。
吃完飯以後,還剩不少雞肉,彭蘭花將雞肉盛在碗里,對李進德說道:「明天給小雙送一些去,他一個人在學校過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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