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洛邑

一三三、洛邑

洛邑城原本是溫泉郡所轄的一個鎮子，明人接管之後，在原有基礎上進行了擴建，這座短短兩年時間內建起的城市，規模不是很大，但城牆的防禦力，絕不遜於諾蘭德一般的名城。

這是沈白居安思危的結果，明人倒賣傳信器換取的大量金錢，除了用於收購糧食軍械，就是用於建設城防。在隕星之日和接下來的地質災難里，洛邑城的城防經受住了考驗，除了城北一角出現崩塌外，其餘部分都完好無損。

城守宋正三十六歲，也是狂暴峽谷退回來的老兵，在狂暴峽谷中，他憑藉軍功升到了中級軍官的地位，這也是明人能夠抵達的最高級地位，而當時他年紀還只是二十八歲。因此，他不僅很有軍略，而且也能服人，在明人建第二座城時，沈白力排眾議，沒有選擇自己的堂兄沈石，而是讓他出鎮這座城市。洛邑城周圍是平地良田，對於今後明人勢力的擴張意義重大，自從出鎮之後，宋正深感自己責任之大，做事一直謹慎小心。

他為人果毅，頗有氣度，但這幾天他卻有些失態。原因無它，與瀛尾城的聯繫完全斷絕了。不僅傳信器無法使用，他先後派出五批使者，也都沒有帶回任何音信，這讓他心急如焚。

那幾天恐怖的天變，至今仍在纏繞著大多數人的睡夢，其中就包括宋正。

「還沒有與天策元帥府聯繫上嗎？」中午時勉強吃了些飯食，宋正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傳信所。

「沒有，信號很混亂，根本無法聯繫上。」傳信兵哭喪著臉回答。

「繼續發送信號，注意接收，你們六人三班倒，必須保證時刻這旁邊都有兩人在。」宋正強調道。

「是，城守！」

「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宋正又交待了一句，然後匆匆離開。

他趕到北城城牆處，如今外頭烏黑一片，因此有隨從打著燈籠，而北城城牆則燈火通明。宋正早就得了沈白命令，深知城防的重要，在災難稍平之後，他立刻就組織人手，藉助燈籠火把的光照，全力搶修被隕星砸塌一角的北城城牆。

「工程進展如何？」到了城牆處，他又問道。

事實上就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剛從工地下來，因此工程的進展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只是通過這個問題表達自己的焦急。主管工程的官員將這一小時的進展彙報了一遍，然後笑道：「城守不必擔心，現在這種情形，估計整諾蘭德都是一般無二，這般漆黑的天氣，不會有什麼危險。」

「如果沒有危險那就好了。」宋正勉強笑了一下，他心中卻是充滿不安。某種不祥的預感，讓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布置再細細思考。

「城守，城守！」

他正思忖著，突然間聽到有人呼喚，原來是身邊的護衛指著前方大叫。他們這時站在城牆之上，雖然城外一片黑暗，可是在影影幢幢中，他看到了一個光點。很快，他又聽到了馬蹄之聲，這讓宋正心中一陣激動：難道說他的信使終於到了瀛尾，瀛尾派人來了？

等了大約五分鐘，馬蹄聲終於來到了城下，馬上坐著一個明人，一到門前就跳下馬，大聲呼喊道：「我要見城守，我有緊急軍情要見城守！」

他的聲音中隱約帶著哭腔。

宋正已經到了城門處，他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自己派出的信使之一，立刻吩咐開門，巨大的絞盤開始轉動，由鐵鏈拉著的吊閘被拉起，然後是吊閘后的包鐵木門被打開。信使牽著馬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一見到宋正，便失聲痛哭起來。

「怎麼了？」宋正心沉了下去。

「怪物……好多怪物，他們阻著怪物，讓我逃回來報信！」信使這個時候顧不得泄密：「大人，離我們不足二十里，有好多從未見過的怪物！」

「你先喝口水，呆會再說。」宋正強自鎮定：「關上城門，放下吊閘……命令城衛，加強戒備，在城下百米之外點燃火堆。」

他一連串命令下去，將周圍閑雜人等都打發掉，然後才繼續問那個信使：「你沒有到瀛尾？」

「道路被破壞，我們前行得很艱難。」信使此時鎮定下來，知道自己帶回的消息關係重大，他喘著氣回稟：「離城大約二十里處，我們遇著一群怪物，那些怪物我們從未見過，比在紫澤中的魔獸更為兇殘。我們記著城守囑咐，初時是想衝過去，但才一交手，我們便折了一人。見事不可為，我們只得退回，他們讓我先回，自己卻去攔截……」

說到這裡，這個信使又泣不成聲了。

大致情形已經明了，一群怪物正在逼近洛邑，怪物的數量超過五十，其實力至少不是普通武士能夠抗衡。

至於這些怪物從何而來，是否是以洛邑為最終目標，暫時不得而知。

宋正心中烈焰翻騰，從信使所說來判斷，這些怪物並不會飛，因此，洛邑的城牆能有效地阻擋它們，但是，城牆的北角，如今卻還尚未修復。

必須爭取更多的修復城牆時間！

他腦中做出這個判斷之後，立刻大喝：「副守顧騏何在！」

按照暫行的瀛尾權力格局，象洛邑這樣的支城，城守名義上執掌全城大權，但實際上只是掌控軍權，城副則主持政務，只是現在這種局面下，城守臨時獲得隨機處置的權力。所以城副顧騏一直跟隨著宋正，聽他喝問，立刻站了出來：「在此！」

「你立刻去城北督促修牆，務必在五個小時之內完成——我知道這幾乎不可能，但你去想辦法把不可能變成可能！」宋正殺氣騰騰：「若不能完成，你自己自盡吧。」

「城守！」顧騏聽了一臉為難。

「我帶城衛出城，為你爭取這五個小時的時間，趕緊去做，如果你做不了，那麼現在就給我說出來！」

聽到這滿是殺意的話，顧騏神情一凜，到嘴邊的叫苦立刻沒了。比起在這一片漆黑中去迎敵，留在城中修補城牆要安全得多！

「遵命，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哪怕用我自己的身體去填，也要將城牆修好！」

「城衛，留下一半守城，將避難所中的青壯都組織起來，發給武器，按平日里訓練的輪流上城守衛。」宋正又命令道。

見屬下都依令行事，宋正最後再看了一眼顧騏：「這城……就拜託你了。」

「城守，若事不可為，退回城中堅守也是一樣。」顧騏道。

兩人都知道這是不現實的，揮手作別之後，城衛已經集合完畢，宋正披戴好盔甲，然後上馬出城。

他帶出去的城衛共有五百名，都是訓練有素的老兵，因此雖然天黑路差，行進的速度卻不慢。走出不過六里左右，斥侯飛騎返還，那些怪物果然是向著洛邑城而來，距離他們只有兩里左右的距離！

宋正回頭看著洛邑城，因為在連夜施工燈火通明，所以在茫茫黑暗中洛邑城分外惹眼，大概是這個將怪物引來的吧。

這讓宋正很懊惱，現在就算是熄滅燈火也為時已晚，他下令道：「上山坡，紮好鹿砦，就地堅守，大夥不必擔心，當初二十萬獸人圍攻狂暴峽谷，天策元帥尚且趕到救援，何況現在只不過是幾十隻怪物，只要我們能守住，天策元帥必定來援！」

這話說得原本有些惴惴的城衛們士氣高漲起來，沈白單身突入獸人，刺殺獸人督軍、毀滅血獸人工場的舉動，早就傳遍了諾蘭德，也正是這種重情義的功績，才將原本散居於各地的明人聚攏起來。

當明人聚攏於一處，擰成一股繩之後，他們就擁有超出諾蘭德土著想象的力量。

長矛紛紛舉起架好，弩手對自己的武器做最後的檢拭，弓手則在扣上了扳指。鹿砦壘好不到五分鐘，斥侯再度傳回消息，怪物已經在眼前了。

「舉火！」宋正又下令。

明人非常善於藉助周圍環境作戰，雖然只有很短的時間，但他們已經做了相當多的準備。隨著宋正的命令，山坡下立刻點起了六堆篝火，這六堆火將山坡下照得通亮。

怪物們在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它們有些猶豫，似乎對於現在的情況不知如何處置。借這機會，宋正仔細觀察著這些怪物，發覺它們的外形頗象人類。

「這是什麼東西，既非獸人，也不是精靈……看上去倒與人類很相似。」宋正心裡很是迷惑。

那些怪物並未停多久，然後，它們開始向山坡移動過來。它們沒有任何工具，體型比人類要高大，平均接近三米，但外形卻又各不相同，有的有三隻眼睛，有的長著四隻胳膊，還有的肩上長著長長的觸鬚。

「弓弩準備。」在怪物接近到一百米處的時候，宋正下命令道。

八十米時，隨著宋正手下劈，弓弦聲與弩機聲齊響，數百枝箭矢飛了出去。怪物們的智力似乎不高，根本不懂防禦，直到箭矢逼近面前，才用胳膊護住面部，而胸口這樣的部位，卻是直接曝露在弓弩的攻擊下。

「這怪物！」一輪射罷，宋正再看時，不禁心神一凜。

怪物們身上插滿了箭，象是刺蝟一般，但那些箭矢入皮都不深，隨著它們的走動，紛紛掉落下來。宋正吸了口寒氣，即使是紫皮獸人，在這樣密集的弩箭下也會被穿透，可這些怪物的防禦力甚至超過了紫皮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