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寧肯我負天下人
今天的事情,其實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因為局勢,還是為了橙心,她竟不願意對楚皇敞開心扉,說真話。甚至為此惹惱了楚皇,說出了「朕也無法從心底真正地接納你」這樣的話。
前兩日,楚皇為了自己不惜出言頂撞太后。今日,自己又不領李公公的好意,沒給他和李太后一個台階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自己算是和李太後分崩了罷。得罪了太后在先,失了聖心在後。往後的路不必說,自是道阻且長,崎嶇且艱難。
寧硯泠自是吃驚不小。按著宮中規矩,在大婚後的一個月里,楚皇須得夜夜宿在新房,而新房設於中宮,也就意味著到二月初十前,楚皇都得夜宿未央宮。但是其實也沒有那麼嚴苛,只要這個月內大半的時候在皇后那裡就可以了。
但是,每逢初一、十五,帝須宿於中宮。這是祖制,和「藩王不得擅自如京」一樣,都是祖宗制度。然而為著李太后思念幼子,並楚皇大婚事宜。半年裡,廣林王就來京兩次。因此,所謂祖制,竟也是可以隨時機變的。
寧硯泠剛進了裡面,就看到四下里都是漢白玉鑲嵌的半壁,顯得潔白無瑕。雖然是正月里,可是這宮裡竟是如三伏天一般,似有熱浪滾滾而來。寧硯泠才進來片刻,便感覺身上潮熱不已。
她正扭動著身子不自在,只見幾個身著薄紗的少使上來,跪著給她脫去了鞋襪。再往裡頭走,便走進了一個大屏風圍起來的隔間,上來七八個少使,替她寬衣解帶,只給她披上一層薄如蟬翼的紗衣。
寧硯泠從未試過這般架勢,頓時鬧了個大紅臉。領頭的長使笑道:「娘娘不必不好意思,這接下來還有更不好意思的事兒呢!」
大約是沒料到寧硯泠會這麼問,楚皇的臉上一下子沒繃住,竟露出了一個略帶尷尬的神色。還沒等寧硯泠看清楚,下一刻他馬上皺了皺眉,掩蓋了一下方才的不自然。
這個神情變化得太快,以至於寧硯泠在心裡暗自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只見楚皇舒展開眉頭,嘴角微彎,笑著對她說:「上面說,你要幫朕洗漱。」
什麼啊?寧硯泠有些不敢相信,尤其是楚皇的笑容,更讓她感覺自己可能被戲弄了。可是誰讓她自己沒有看那書呢?現在總不好說,等等!你是不是在騙我?讓我翻書看一看!
她指尖絞了絞手裡的帕子,只得俯下身,幫楚皇擦起臉來。寧硯泠從未替男子做過這等事,只覺心裡突突地跳,手勁兒可著輕輕地擦,近似描摹。
楚皇閉上眼睛,帕子拂過他的眉骨,沿著他的長眉,直至鬢邊。燭火跳了跳,楚皇的睫毛動了動,寧硯泠疑心自己看錯,只覺得楚皇的面頰上似乎在微微泛紅。可細細一看,又似乎只是映照的燭光。
李太后巴不得楚皇專寵某個嬪御,因此見了寧硯泠反而還問長問短的,一派關心的樣子,甚至還賜了一柄玉如意,只說願她萬事勝意。寧硯泠心道,這萬事勝意倒是討巧,到底是祝自己勝意,還是祝太後娘娘勝意呢?
之後,李太后還意味深長道:「你們都是世家的小姐,有自己的那一份尊重在那裡,哀家也極愛你們那一份尊重。」說著話頭突然就一轉道:「但是對著陛下,哀家勸你們把自己的那些條條框框的先放一放,凡事要以陛下為先……」
李太后兀自說得高興,冷不防楚皇也來了。寧硯泠想他之前說的,「朕在太后那裡等你。」還捏了捏她的臉頰,不禁有些赧然。臉上那一塊兒被捏過地方徑自紅了起來,倒鬧得她有些不自然。
只見楚皇給李太后請了安,又滿屋子一瞧。誰也沒見,光看著寧硯泠,道:「這大毛衣服原也配你,你若喜歡穿,朕叫內廷再給你多送幾件。」
這可不是個討巧的活兒,寧硯泠暗自叫苦,依叔王這個性子,就算聖旨里寫得像朵花兒一樣,他還是未必肯借。到時候修不好路,太后這口惡氣鐵定要呵出來。母子倆不好明著對打,只怕自己這個擬旨的,又要落不是。
可是偏偏楚皇又不肯放過她,在說清了原委后,竟是一臉近似期待地看著她,彷彿叫她立時就要拿出個好主意來似的。
這聖旨該怎麼寫呢?寧硯泠傷腦筋起來,似乎怎麼寫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去了長興王的疑心,好叫他心甘情願地借出護衛來。這根本不是怎麼寫的問題,這是人的問題!
對了,是人的問題!那就用人來解決!寧硯泠臉上的愁容登時散了個乾淨,她忙問楚皇……
只見那少年肌瑩骨潤,面目如畫。長身玉立,俊美無儔。一見了顧子白便屈身行禮,口裡只稱:「晚生奉家姐之命,前來拜見顧先生。」
顧子白尋思自己並無結識過這等美少年,更聽這少年說是奉家姐之命,竟起了別樣心思,誤以為是陳蕤薇的弟弟,心頭一熱。所以,當少年說出自己姓寧的時候,他還愣了一下。
不過,顧子白隨即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少年是寧硯泠的弟弟。他雖然致仕了,但是如同諸葛亮躬耕南陽隱居隆中,卻知天下事一般。
顧子白清楚地知道,那個機敏有辯才,名義上是他的學生的公主贊善,現在已經是位列九嬪之首的德嬪娘娘了。而她的父親寧修遠寧大人,此時也已經位居都察院左都御史,統領天下言官。
是以,他也不敢過分怠慢,只不疾不徐地問道:「不知寧公子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晚生前來拜師!」那聲音猶如金石擲地,直敲到了顧子白的心弦上。
「考試前還要互結、具結。」顧子白解釋道,「即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寫具五童互結保單,如有作弊者,則五人連坐。還需請本縣廩生具保,又稱『認保』。保其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保證身家清白,非娼優皂吏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操踐業。待這些都完成了,方具備考試資格,並造名冊分存縣署。」
寧思瑤聽罷,眉頭卻擰成了一個疙瘩。顧子白回身看他面上這般神情,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