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凡事皆因果
肖劍背靠著牆壁,痛苦得無以復加。痛苦得在陳翔把車開過來時,他連頭都沒有回就跨進車裡。汽車飛速疾馳,一個小時后終於來到市中院的門口。肖名揚的助理已經給肖劍辦好旁聽的手續,肖劍確認了下身份走進大門。
法庭的正中是幾位威嚴莊重的法官。他們正在對犯人進行嚴謹的詢問。
開庭已經十幾分鐘了。觀眾席席上坐滿了人。其中有被告的家屬,某某公司幾位和被告關係較為密切的下屬。他們每個都神色凝重,滿懷心事。肖名揚坐在後排,看上去威嚴淡定。
被告正是某公司的法人範文。他背對著門和觀眾。跟平時趾高氣揚的狀態不同,範文今天的臉色有些蒼白和憔悴,眼神里也沒有了平時的傲慢和精明,看向法官時甚至有些怯懦和慌亂。
範文很認真並馴順地聽法官的提問,然後小心並謹慎地作答。
一輪庭審過後,法官宣判:
被告人範文,男,40歲,xxxxx人,因涉嫌偷稅漏稅、故意殺人、制販毒品等罪名,於199x年x月x日被抓獲,現已經移交至本法庭審理。經過審理,本庭認為以下事實已經證實:
被告人範文在198x年至199x年期間,以其擔任xx公司總經理的職務之便,在報稅時隱瞞了公司的真實經營情況,並且將公司的賬目進行虛假記錄,使其所應繳納的稅費大幅減少,共計xxxx萬元。
被告人範文在198x年x月,有預謀地使用違禁藥品,引發了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造成兩人死亡,該行為已經構成了故意殺人罪……
讀到這裡時,範文的臉色稍變,他回過頭,看向觀眾席上的肖名揚。接著,他的視線一閃,鎖定了肖名揚旁邊的肖劍。他的眉頭皺得如同兩道溝壑。
法官繼續:
「被告人範文在198x年至199x年期間,以其深入涉足的黑社會背景之利,製造並銷佳大量的毒品,致使社會秩序受到極大的傷害,該行為已經構成了制販毒罪。」
範文用震驚和不安的目光再次看向肖名揚,盯住他,盯緊他,好像在等他的某個答案。
肖名揚正襟危坐,神色淡然自若,似乎範文看的不是他,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瓜葛。
「呵呵,呵呵……」
範文開始明白了什麼?他開始冷笑,這一次他的目光也毫不避諱地看向肖名揚,帶著不甘,帶著惱怒,更帶著魚死網破的暴躁。
「你是不是早料到會有今天,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計劃好的?從始至終都是你在布一盤棋……肖……」
「爸爸……」
一聲稚嫩的的喊聲在審判室響過。眾人愕然,畢竟這裡是神聖莊嚴的審判大廳。怎麼會出現小孩子?大家都詫異地循著聲音尋找來源。這時最後一排的最西北方的角落的一個人站起來,他的聲音淡淡的,好像再正常不過:「這是我兒子的電話,出了點狀況。對不起啊!打擾了,我這就出去。」
說完,那人用怪異的眼神掃了一眼範文,然後轉身離開了。
「顧南辰……」範文驚愕地張大了嘴巴。他的神情也隨之變得驚恐萬分。
眾人紛紛回頭,對這麼個小插曲大家自然是不會太敏感和執著。
倒是對範文的那句話有人表示有些迷惑,也有幾個表示沒有聽清範文說的什麼。聽到雜音,法官敲了一下桌子。
「肅靜!」
議論之聲小下去。範文卻依舊滿臉恐懼地張著嘴巴。好像要喊出什麼來。可是,他的嘴巴和臉部顫抖了十幾秒后,無力地緩緩地合上了。他也慢慢地轉回身,正對著法官,只是他的臉更低垂著,隱忍又絕望,頹敗且無奈。
「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及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被告人範文的行為均已構成了犯罪,本庭對其進行判決如下:
一、被告人範文犯偷稅漏稅罪,判處有期徒刑xx年,並處罰金xxxx萬元。
二、被告人範文犯故意殺人罪,判處s刑。
三、被告人範文犯制販毒罪,判處無期徒刑,並處罰金xxxx萬元··…···
「sx」
「s刑,s刑……」觀眾席又是一陣嘩然。
s刑!範文的臉變得如同死灰,如果說剛才他還有一絲反抗的意思,那麼他現在已經徹底地絕望,徹底地放棄。為了保住他唯一的血脈,他甚至連那麼的一絲意願也沒有,他變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走肉行屍。
甚至在法官告訴他如果不服判決可以上訴時,他都沒有一絲的反應。
林慈的身子晃了晃,然後虛脫地靠在了椅背上。雖然她恨範文,但是現在她卻不願意接受這種結果。畢竟一直以來都是範文養著她,養著顧南辰以及他們兩個人的女兒。雖然屈辱,但比那些勞碌奔波的人相比,物質上,虛榮感上還是好很多。範文判了刑,她的靠山就沒了。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哪裡還有人願意來幫她。
她比顧南辰更加現實,顧南辰心裡還會氣惱還會羞恥,還會想著報範文帶給他的奪妻之恨。她卻有所不同,她寧願接受羞辱也不願清貧,尤其是讓自己的女兒清貧。
可是,這個判決卻無疑會讓她所有的忍耐和背負都化作泡影。讓她歷經磨難幻成竹籃打水。她接受不了,她真地接受不了。可是,她又沒有辦法,她癱坐在椅子上,沒有一絲氣力。
旁邊的人都走光了,有人甚至連招呼都沒有給她打。是呢,落魄的鳳凰還不如雞呢,何況她還是死刑犯的妻子。
「你還認得我嗎?」一個深沉淡然的聲音在在她身後響起。她轉過頭,看到威武沉穩的肖名揚。
「你是……你是肖名揚?你真的是肖名揚。」
肖名揚點點頭。然後,他用手指了指肖劍:「那是我兒子!」
「那孩子是您兒子,你說那孩子是你兒子?是的,我怎麼沒想到呢,怪不得呢,那麼優秀,那麼英俊。」林慈有些激動,她知道肖名揚曾經和範文合作過,雖然有過不愉快,也早分開了,可是他現在這個時候能出現在這裡,能和她搭話,肯定是打算不計前嫌了。你看其他人都跟躲避蛇蠍一樣離開她們遠遠的,只有肖名揚主動過來和她搭話。還主動介紹自己的兒子,難道他肖名揚知道她的女兒喜歡他的兒子。甚至,難道他兒子也喜歡她家曉曉,並且肖名揚也知道。天啊,如果是這樣,如果真的是這樣,是不是這件案子就有轉機了。
她這樣想看上去很荒謬,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她看不清肖名揚的立場,只能說範文太不把她當人了,除了讓她給他撐面子,什麼秘密都不對她講,以至於她現在把肖名揚當做是範文的朋友,當做可以救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太好了,太好了!我有些激動,我也太感動了。我想您應該是知道我的女兒和您兒子的事吧!所以,您會幫我的,是吧!」
「的確,現在我也感覺很好呢,我也知道你有些激動。不過,不是所謂的兩個孩子的事,他們也根本不會有事。我幫不幫你,先不要考慮,我可以先告訴你更讓你激動的事。」
「真的么?更讓我激動的,那肯定是好事了,您真是我的福星呢,您快說吧,我要等不及聽呢……」
「唷,這麼喜歡聽嗎?那好吧,我本來想仁慈一點的,看來沒必要啊!」肖名揚嘲諷地笑了。他看了看眼肖劍:「他是我兒子,更確切的說,他是我的養子,他的親生父親叫是凌子風,就是法官剛剛宣讀的那份審判書里你老公範文撞死的那個凌子風。肖劍是他的親生兒子。明白了沒有?」
「您慢一點,您說太快了,我的腦子有點跟不上。您說的也有點繞,我有些理不清。」
「理不清?那就慢慢理吧,另外麻煩你將這個情況轉告你的女兒,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肖名揚轉身走了出去,肖劍也跟著走出去。他們走出法庭,來到大街上。市裡的街道比縣城要熱鬧許多。肖名揚看著熙攘的人群,仰頭舒氣,一副心曠神怡的模樣。
肖劍卻若有所思,不笑也不說話。
司機把車開過來,他們坐上去。汽車開動,把冷風和尾氣甩在身後……
「我們報仇了兒子,我們給你的父親報仇了!」肖名揚一把攬住肖劍的肩膀,激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是的,謝謝爸爸!」肖劍也有些動容,畢竟是他心心念念十幾年的事情,了卻了,怎麼能不激動。可是,是什麼讓他在大仇得報的情況下,還能夠沒有喜極而泣,沒有欣喜若狂,沒有輕鬆舒暢,是什麼呢?是這匆促的判決?是範文毫無抵抗的就範,是那一聲電話里的莫名其妙爸爸?還是範文那句不明所以的話?尤其是範文看他時那一瞬意味深長的眼神……這一切都讓他感覺被蒙誰住了眼睛,看似真切,卻又朦朦朧朧。
「兒子……」肖名揚似乎覺察到肖劍的異常。他思忖了片刻,話語也是語重心長:「人呢,一輩子說短不短,說長不長,我們是凡人,總會有些人有些事超出我們的思量。如果結局已經定了,又沒有對我們損傷,真的沒必要思慮那麼多,凡事皆是因果,萬物盡為虛妄,放開胸懷,迎接新的生活。」
是啊!凡事皆因果,萬物盡虛妄,肖劍忽然瞭然。他激動地抓住肖名揚的手,真摯地說道:「爸,我明白了,我不會再胡思亂想,我會努力,我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