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路途（上）
屹立於巔峰，眾山皆小，千里景色盡收眼底。
百靈鳥在枝頭歌唱，小鹿在林間玩耍，松鼠在灌木叢中鑽來鑽去尋找果實，飽餐一頓的黑熊大搖大擺地離開，沒過多久便跑來一隻尖嘴野狐，小心翼翼張望后對掠食者留下的殘羹冷炙大快朵頤……近了黃昏，則有狼嚎聲響起，目露幽光的異獸緩緩趴出洞穴，黑鴉盤旋在空，似乎隨著晝夜交替誕生出嶄新世界。
「在看什麼？獵鷹者應該不至於追到這裡。」比百靈鳥更動聽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換上黑色長裙的少女姿態優雅，卻一如著夜行衣般落地無聲，靈巧得像一隻黑貓，而那透著狡黠的雙眸更是不知比貓狡猾了多少倍。
青年扭過頭去，緊盯著少女的面龐，似乎能以此讓少女羞澀就範，可黑髮少女雖然俏臉微紅，倒是不甘示弱地與青年對視著，紅色的大眼睛像是放出了電光，倒令青年有些招架不住，輕輕嘆息：「蒼狼侯爵不會就此善罷甘休，誰知道他們還掌握什麼至寶，恰巧有一件適合定位追蹤也說不定，摩圖的獵鷹者名號也不是浪得虛名，比起戰士，他更是一名獵人。」
「若我是蒼狼侯爵，定會第一時間將覬覦寶藏的小賊捉拿，然後在嚴刑逼供后碎屍萬段。」雲淡風輕地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黑髮少女倒俏皮地眨了眨眼：「不過現在感覺還不賴，山上的空氣很新鮮，就是狼有些多。」
「是啊。」青年扭頭，俯瞰著這暮色降臨的天地不由感慨，廣袤的曠野很美，身邊的伊人也很美，能得其一便是快事，如今的他倒得了兩全，但這時光不會長久，醉翁之意亦不在酒。
「你怎麼換了這一身？」比起蒼狼侯爵的追捕、這千里曠野為何野狼獨多，青年反倒提出了雞毛蒜皮得多的問題，聽到這話黑髮少女很是滿意地正了正衣襟：「看來林公子也不是木頭人嘛，妾身還以為是自己魅力不足呢，愛美可是女孩的天性，林公子總不至於禁止吧，還是說這一身不合林公子的胃口？還不知道林公子喜歡哪種類型呢，是冰清玉潔的聖女，超凡出塵的仙子，英姿颯爽的女將，或是優雅雍容的千金大小姐？妾身這兒還有幾件服裝，林公子要是喜歡，都可以打扮給林公子看看。」
「只不過，林公子可不能偷窺哦~」說到這裡，黑髮少女將食指豎在唇前，半睜左眼俏皮一笑，好像定下兩人間的秘密約定，哪怕明知這個妖精般的少女是在戲弄自己，見到這一幕的青年還是不免血脈賁張，有股難以抑制的衝動。
「居然這麼輕易就被她說得頭腦發熱了。」凌青雲心中一嘆，默念心法，雙眸恢復了最初的平靜，臉上的無奈卻不曾褪去：「薇莉安小姐就這麼信不過在下？只是當初薇莉安小姐可是身著灰袍，故有此問。」
「那是因為當時妾身無依無靠，伶仃孤苦，既怕引來登徒子又怕被刺客追殺，不得已的裝束。」聞言薇莉安卻更是委屈，眼眶濕潤幾要淚流，要不是凌青雲親眼看到登徒子的下場幾乎都要陪她一同落淚了，輕抹眼角，少女露出欣慰的笑容：「還好，如今有林公子保護，妾身總算能穿上漂亮的服飾，也不必那麼躲躲藏藏了。」
「這豈止是漂亮的服飾？」凌青雲卻不禁腹誹，薇莉安此時所著的黑裙做工精巧，單是裙褶似乎就有幾千層，布料柔順，在山野叢林中不染灰塵，顯然材質極佳，更有大大小小的珍珠、寶石點綴，其中居然有接近三分之一蘊含靈力波動，在凌青雲看來這黑裙上至少就有相當於五十枚下品靈石、七枚中品靈石級別的點綴，又有符文工藝將其協調運用，總體來看一條裙子的價值恐怕高達萬金，呈黑色卻倍顯光彩奪目，無論走到何地都能成為人群的焦點。
老實說，以薇莉安的美貌與魅惑，就算穿著破布衣、身披灰袍也能自然而然地吸引目光，而換上這一套裙裝？可以說只要走入城門就能令整個城池為之瘋狂！
這也太大膽，太放肆，令身為護衛的凌青雲頭疼無比，這大小姐究竟是真不知這種行為的後果，還是看他太閑特意給找麻煩？說實在的，他前日與獵鷹者大戰受的傷還沒癒合，要是這大小姐再折騰出什麼幺蛾子估計還沒受傷就得鬱悶得吐血。
「林公子好像不太喜歡？」而一旁的少女見到凌青雲的神色變化卻自然而然地帶上愁容：「難道林公子喜歡簡約些的，妾身這身太華麗了？」
「不，沒有。」也不知為何，對上那雙憂鬱的眼睛凌青雲就沒法說出相違的話來，輕輕搖了搖頭：「只是這身不適合行走在外。」
「但論自保與趕路，反倒是這身更好。」薇莉安眨了眨眼，惹得凌青雲不禁再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還真沒說錯，這顯然重金打造的黑裙不單華麗、合身、蘊含靈力，甚至構造得也極為精巧，看起來長裙飄飄，無疑相當累贅，實際上並不影響行動，不單可以趕路，要當做戰場上的甲胄都不在話下。
「倘若這妖精真上了戰場，恐怕兩軍將士都沒法揮動兵器了吧？」默默感慨著，凌青雲只得贊同了少女的觀點：「出門在外，方便為宜，在下只是略微好奇，如何著裝全憑薇莉安小姐心意。」
哪知道，黑髮少女，不，魔女的回答卻全不按常理出牌。
「但若林公子毫不在意，妾身特意換上這一身又有什麼意義呢？」身體前傾，紅寶石般的眸子幽幽地望著凌青雲的面龐，這幽幽目光好似要探入那兩泓深邃而劍鋒密布的深潭之中，馨香的氣息扑打在面，輕輕地撓著青年的心房：「在這荒郊野嶺，可沒有其他觀眾。」
凌青雲深吸一口氣，吸到的卻是那自然卻令人沉醉的幽香。
有陣陣漣漪在心湖，浪濤洶洶。
就這麼對視著，兩人都不言語。
良久，清純而妖艷的面龐露出一抹笑意：「林公子，好看嗎？」
「好看。」凌青雲這麼回答，然後轉過身，面向群山。
暮陽已落，銀輝傾灑，他口中好看的，似乎是這廣袤美麗的自然。
「該走了，不然趕不上行程。」
「行程憑林公子吩咐便是，只要不拋下妾身就行。」少女柔柔一笑，似乎突然就變成了隨遇而安的小女人。
一抹無奈出現在俊逸的面龐，他邁動步伐，自山嶺上翱翔而下，身旁掠過一道魅影，像是月光下翩翩的皇后蝶，速度在他預料之內，銀輝下那恬靜而滿足的側顏卻有種說不出的美。
或許她真的變了，又或是他自己變了？凌青雲有些迷茫，只是時間過得太快，似乎便沒有猶豫的機會。
「你當初與我約定，此行將有大造化，可能遇上天行者截殺，或遭遇當世天驕。」俯瞰著夜幕降臨的大地，目光隨著狼群追逐奔跑的麋鹿，愈發悠遠：「如今僥倖過了獵鷹者這一關，也知曉了野狼山莊的秘密，看來接下來該防範的就是當世天驕了？」
「林公子這一問——莫不是想知道此行造化何在？」薇莉安輕輕一笑，卻令凌青雲愈發無奈，自己的想法確實都被看透了。
「薇莉安小姐該不會想說能與當世天驕交手就是最大的造化吧？」他這麼笑道。
「只是其一，林公子也不會否認吧？至於其他造化暫且保密，但絕對能令林公子滿意。」少女也密切地笑了，這神秘的笑容總是令人好奇嚮往，想深入探訪少女的心靈。
「保密？」凌青雲啞然，無奈卻沒有異議，畢竟至今為止薇莉安確實不算騙他，這次闖野狼山莊是九死一生，卻讓他收穫太多，大量中品靈石、上品靈石，牽扯到蒼狼侯爵、霽月帝國、古宗派、曠世靈藏等方面的秘辛，與獵鷹者一戰，見證光之聖石輝光……羅列起來稱得上驚世駭俗，為此冒生命危險卻也值得。
只是不知接下來的兇險與造化又有幾何，老實說，在斬殺陸九荒之後凌青雲真有種會當凌絕頂的豪氣，強如赤帝星宿主都被他斬殺，同輩中真有能壓倒他的天驕嗎？是否意味著他已經屹立巔峰，亦或天外有天？他對此充滿期待。
「不過林公子要是能答應妾身一件事，這秘密也不是不能透露。」正當凌青雲思緒悠遠，少女卻話鋒一轉，令凌青雲在愕然後露出警惕之色：「不知何事？」
不知是否是錯覺，黑髮少女的臉龐似乎流過一分苦澀，而後再度笑容滿面：「絕不是為難事，只是妾身覺得都到這份上妾身與林公子還相互敬稱實在太生疏了些，為表友誼，改一改口如何？直稱你我或直呼其名都可以。」
就這要求？凌青雲有些訝然，隨即鬆了口氣：「既然薇莉安小姐……薇莉安都這麼提議了，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哼哼……」少女眯起了眼睛：「這種語氣還真是新鮮呢，果然先前的你實在太生分了，還是這種感覺舒服。」
總感覺你變得更誇張——這話，凌青雲當然沒有說出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雖然小女子並非君子，既然答應了你，就將這最後一件事透露吧。」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太久，黑髮少女話鋒一轉，目光卻投向遠方。
「該怎麼說好呢……這會是你……揚名立萬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