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英傑會獵
苔衣如毯,群蔭蔽日,早起的鴞鳥展翅枝下,用鷹隼般銳利的眸子尋覓晚餐,不時發出哀叫般的尖鳴;獐似兔子般跳過草叢,低頭啃了啃灌木的嫩葉,忽又警覺地張望四周,豎起耳朵,沖不知何處的掠食者示威地露出猛獸般獠牙,只是那聳得肩一般高的屁股實在滑稽得很;忽有一道紅光從半空掠過,采蜜歸來的蜂群見少了兩個同伴驚慌嗡鳴,躲在樹洞內的石蛙卻安靜地耷拉下眼皮並將腦袋縮進石頭般圓殼中,看起來真和龜殼無異!
苔蘚以下,尚有密密的蟻群搬運著食物,樹冠之上,翼展不知十幾丈的龐然大物掠過,投下恐怖巨影驚散百獸,似狼非狼的野獸追逐著鹿群跑過,漂浮在河面的浮木忽睜開雙眼,暗黃色的梭子盯著河岸,充滿貪婪地注視著新鮮的肉塊……松鼠抱著橡果,蜘蛛編織著家園,青蛇悄無聲息侵入鳥巢,黑熊母親領著幼崽教導它們哪種漿果最可口多汁,哪種卻酸澀苦口……
熙熙攘攘,波波碌碌,棲居在林中的生靈都為自己的生存奔波不止,就連草木、菌菇也賣力地汲取著養分競相長高,這是一片不受打擾的世外之地,霽月帝國隱蔽此地,令柴斧、獵弓、漁網與火把遠離森林,月狩森林得以最為自然地存在,並憑藉優越的條件繁衍昌盛。
只是今日,森林的平衡將即將打破。
一隻湛藍的雀兒在枝頭鳴叫,歌唱婉轉,如百靈鳥般動聽,它心情極好地俯瞰著地面,它的新巢就快完工了,樹上的果實也快成熟了,憑它的實力這一帶沒誰更跟它搶,前不久來了一頭大熊都被它趕跑了……
作為天賦秉異的異種,它既無虎狼般凶戾,也無蟒蛇之貪食,憑妖力可以抵禦鷹隼的狩獵,也能擊退覬覦自己寶藏的強敵,每天只是守著一畝三分地,看著樹下走過各種動物看看熱鬧,餓了就捉些小蟲、嘗嘗漿果,日子過得不能更自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找不到看對眼的配偶,事實上它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屬於哪一種,它是最晚破殼的,從沒見過父母與兄弟姐妹,不過若非開化靈智的妖獸,又豈會想自己的種族來歷這些問題呢?
疑惑不會妨礙心情,藍雀兒的歌聲愈發愉快,忽然間,一道勁風卷上枝頭,藍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細如髮絲的繩索捆了個嚴嚴實實,歌聲一轉,忙放出妖力,一身藍瑩瑩火企圖掙脫,火焰還沒燒起,卻聽一聲輕喝,火焰熄滅,藍雀止住掙扎,緩緩閉上眼睛。
「畢兄好手段,這藍鳥少說也是和一階妖獸相當的異種,就這麼手到擒來。」在一旁的稱頌聲中,俊秀異常的少年拎起捆得粽子般的藍雀隨手丟進包裹:「若連這小雀都抓不住,還有何面目在八殿下麾下聽用?」
「畢兄客氣了,你我以兄弟相交,平等共處,這藍雀實力雖弱卻是罕見異種,生擒活捉的價值估計不在四階妖核之下,才剛進獵場畢兄就為我贏了個開門紅!」另一名身著輕甲,氣質高貴的青年笑著說道,對此少年倒沒有再謙遜推脫,微笑承下。
森林另一端,一支麋鹿群在狼群追趕下倉皇逃竄,生長在月狩森林內的動物都與外界不同,麋鹿各個膘肥體壯,雄鹿雙角更是粗壯非常,似鍍有金屬光澤,然而追逐它們的狼群更是強悍,毛皮青灰,個頭都有牛犢般大,還有個別巨狼肩如人高,比之老虎都更威猛雄壯,在此等猛獸追捕下麋鹿群竟慌不擇路地扎進爛泥地,頓時舉步維艱,十幾頭惡狼追逐在後,見狀目露綠光,口水都快流了出來。
就在麋鹿絕望之時卻有一道聲音似驚雷炸響,駭得狼群大震,本在狂奔中竟全部止步,有一半卸不住力,在摔倒在地軲轆打滾,沒等它們找到雷聲的出處它們便駭然發現最強壯的一頭巨狼耳目口鼻皆流鮮血,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已是沒了生息!
發生了什麼?狼群無法理解,只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籠罩在心頭,此時甚至不敢再看獵物一眼,紛紛發出哀鳴,轉身而逃。
麋鹿群卻沒受到雷聲影響,發現威脅離去的它們如蒙大赦,從泥地拔出蹄子便欲離開,就在這時忽有一陣異聲響起,此音幽幽,如哀鳴哽咽,麋鹿自不明白曲調之意,身子卻搖搖晃晃,幾個呼吸間便全部栽倒在爛泥地內,竟然陷入昏睡。
異聲漸止,麋鹿群卻不見轉醒,有人滿意地望著這一幕,揚長而去。
身披鐵羽的妖鷹稱霸在空,捕蛇剮膽,忽有一箭破空,雙翼連孔,妖鷹悲鳴墜落。
一襲獵裝的青年向體型百倍於己的巨獸傲然勾動手指,巨獸盛怒而來,蹄聲震地動天,青年不閃不避,待巨獸撞來忽然抬臂一托,卻頂著堪比參天大樹主幹的蹄足將這體型遠勝於象的龐然大物生生掀翻,巨獸倒地,一陣地動山搖。
稱雄月狩森林外圍的霸主發出咆哮,一身鱗甲如金,氣刃如卷,地陷數尺,千百年的大樹披靡而斷,曾不知有多少猛獸妖獸在這招下喪命,可忽然間咆哮驟止,一道身影默默走過屍體,刨開頭顱,取妖核而走。
又有身影揮斥八極,獅虎熊豹環繞在側,儼然萬獸之王……
一種新的氛圍籠罩了月狩森林,即便大部分棲息於此的生靈還沒有感受到,但它們繁衍生息的家園卻註定要在短短几天內天翻地覆,只因這片森林終於開始履行它的義務——獵場。
……
「就這實力連我都敵不過,還敢對林兄出手,實是不自量力,死有餘辜。」踢了踢黑豹的屍體,少女又饒有興趣地看向那披滿鱗片的尾巴:「既是妖豹,蛻變足力更為矯健也就罷了,何必將尾巴變成這樣,啪啦作響,倒容易打草驚蛇。」
「真要算,卻是我們闖入它的領地。」凌青雲起身將妖核上的血跡拭去,略顯無奈地說道:「妖獸進化又不是我們人族修鍊,有時依從本能,有時受環境、外物影響,在低階幾乎與主見無關,朝什麼方向進化都不足為奇,更何況這尾巴並非無用,強勁有力可作武器,可助攀援,也可振動作響警告敵人,倒與響尾蛇有些相似。」
薇莉安只是隨口一提,對這尾巴有何用處倒是不太感興趣,只漫不經心地答道:「真要說,這整片月狩森林估計都被妖獸劃成領地了,我們還能繞道不成?天下能者居之,實力不濟還敢挑釁強者,是為不識時務……」
「妖獸可不懂這一套。」凌青雲搖了搖頭。
「太陽都已經下山了,這才第二塊妖核。」薇莉安有些不滿:「以林兄實力,要得十塊也並非難事。」
「這月狩森林外圍多是低階妖獸,十塊妖核不比高階妖獸皮毛,何必在此白費力氣,徒增殺孽?」凌青雲的態度也很堅決,他已經從薇莉安口中了解了詳細的規則,知道低階妖核與高階妖核的分值差距,至今他殺的兩隻妖獸都是主動襲擊且太過凶戾咄咄逼人的,如今雖要狩獵,他卻不願濫殺無辜,能少殺便少殺。
「你可真是為後來人著想。」薇莉安無奈一嘆,她也只能依著凌青雲的脾氣,畢竟她隊伍就這麼一員大將:「長春泉就在不遠處,這你總該出手了吧。」
凌青雲頜首,當初也是他信誓旦旦要來這長春泉一爭的,這一爭的對手便不是野獸而是人類,不過有規則制約,再怎麼爭也不至於傷人性命,對此凌青雲便毫無負擔了。
此時正是傍晚,太陽剛剛落山,令本就樹蔭蔽日的森林更顯黑暗,凌青雲卻已是靈華強者又掌握諸多手段,暗中視物自不在話下,邊走邊看這月狩森林景象,小到蚯蚓鑽地,大到巨獸足跡,處處都有令他驚嘆的地方,霽月帝國精心維護的皇家獵場確實不凡,此地物種繁多,靈氣充沛,即便不狩獵,在這裡摘些靈果,撿些靈石都能發大財,珍禽異獸更是不少,就如那閃電般穿過草叢的小兔,一看就知道天資秉異,活捉了可比一階妖獸值錢得多。
凌青雲不禁想到,霽月帝國皇宮的珍禽異獸或許有大半來自此地,這場會獵后說不得還得再充實一番。
薇莉安顯然也發現了小兔,不由輕哼一聲表示不滿,就在這時一陣微光卻映入眼帘,令兩人均是精神一振。
順著這螢蟲燭火般微弱的光芒望去,赫然是一池泉水映入眼帘,這池水邊別無草木,唯有一根數丈粗的巨松纏滿青藤傲立,高聳過林冠,也不知在這裡生長了幾千年,神奇的是這巨松有部分根系外露土表,伸入泉水竟釋放出陣陣青光,如水晶琉璃般漂亮非常。
這泉水不大,還不到十丈方圓,泉中魚兒歡暢,都是不到三寸長的小魚,泉上百鳥起舞,夜鶯烏鴉與鴞鳥歡聚一堂,有白虎低頭飲水,對面赫然是頭白鹿,卻未曾輕動干戈,好像野獸也知道這該是一片祥和之地。
遙遙望著,凌青雲的目光卻已透過池水,望見泉下有雪白瑩潔之物,飄飄揚揚浮於水中,心跳一陣加速,他知道這是身體的預示,此物珍貴異常,乃是一等蘊含生命元力的珍寶。
他知道,自己已經抵達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