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寶劍，金衣，少女
清風軒坐於南明湖東畔，這青竹建成的閣樓由院中隨冬日到來愈顯蒼勁的松柏環繞，頗具一等雅緻格調，只是住在此處的既非文人雅士，更不是避世隱者，卻是一群處在最朝氣蓬勃年紀的少年。
「青雲你可來了，我聽說丁班竟要派那波州的萊格出戰，到時你可得小心點！」
「提那掃興事幹嘛，來青雲兄，這是我家自釀的青梅湯，平日我自己都捨不得喝，今日拿來為你壯行！」
「犒勞之前，總得把事情理清楚了再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最近辛班那蘇朔龍總是隱而不出，不知在準備什麼殺手鐧，青雲你到時碰上他可多長個心眼！」
「人家凌青雲自己都沒說話呢，你們一個個這麼緊張幹什麼？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這叫未雨綢繆！」
凌青雲剛剛踏入院落，一群少年便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搭話，他們的年齡、身高、體格甚至膚色皆有不小差距，卻不妨礙表達同樣的赤誠之心，凌青雲抬手請眾少年稍安勿躁，費了好一番功夫才領得同學們的熱情。
「明日便是大比，大家的好意我便卻之不恭。」凌青雲抱拳微笑：「關於其他幾班代表者之事我也略有耳聞，到時候還請消息靈通的兄弟與我詳細說來。」
「這事就包在我身上！」有名少年嘿嘿一笑，拍著胸脯打包票：「他們剛才嚷的都是些道聽途說，哪像我，親自去調查了個清清楚楚！」
「有勞謝同學了。」凌青雲笑道：「此外，我以為南明大比終究不單指比武一項，其他各類二十門總分也高達一百二十，總不可輕慢。」
「這一百二十總分可不好爭，一班差不多也就拿上十二分，算到一屆就只有四分了！」今日裙裝的薛雪笑著介面：「哪像青雲你，最低也不會少於四分，最多便可一人奪十分回來！」
「那是，甲班林大鎚雖然厲害，卻未必強得過青雲手中的三尺青鋒！」周圍少年也不禁笑道。
被一群來自天下各地的天才恭維？這般熱情可不好消受！凌青雲神色無奈：「大家如此熱情，看樣子我也只好豁出性命與林謙誠一戰了。」
聽得此言眾少年哈哈大笑，他們都是心高氣傲的主，如今雖然選出凌青雲作為實力最強的代表，其中還有多人存有與其一較高下的心思，能這般鼓勵對手也真是第一次，也就南明大比的影響能令眾多天才暫時放下傲氣，為集體榮耀團結一致，箇中滋味令人感到新奇，卻不能否認眾人融洽相處的快樂。
「凌兄，你看此劍如何？」一名皮膚黝黑的少年趁此時機向凌青雲遞出手中寶劍，後者眼睛一亮，也不客氣地將劍接下，並在周圍人自覺後退的情況下當即拔劍出鞘，於空中舞出朵朵劍花來，卻見此劍寒光逼人，如銀蛇狂舞，梨花盛放，在冰冷的空氣中呈現出一種難以攖鋒的鋒銳。
「好！」少年們眼睛發亮，紛紛喝彩，他們可是知道凌青雲這劍花不單單漂亮，殺傷力亦是十足！大家都是一地人傑，新入學時難免耐不住性子彼此挑戰，在場中人便有不少親身領教了此劍的厲害。
「好劍！」凌青雲亦是大聲讚歎，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之意。
「此劍的樣式、重量可都是按你原來這劍做的，我足足費了四塊上好的雲紋鋼，才造出這一把來！」那皮膚黝黑的少年咧嘴路出一口白牙，得意地笑道。
「得此利器，我之戰力足可增加二成！」凌青雲揮舞新武器愛不釋手，此劍具有著與原兵器相差無幾的手感和遠在其上的堅硬與鋒銳，如此一劍對劍客而言簡直如生命般珍貴！
當然，此劍的鍛造者終究是少年，其天賦再好也不可能造出堪比名匠大師的作品，放在任何世家大族的寶庫中也只能算是平常，但那些神兵利器再怎麼強大對如今的凌青雲來講也毫無意義。
為了保證公平並起到歷練之效，南明學院學生的武器裝備受限制極大，往往是學院分配的制式兵器，如身為低年段新生的凌青雲領到的便是精鐵劍，若是中年段，則能領取玄鐵兵器，如若不然直接取來一架雷公弩、赤炎銃，就算是尋常新生也能直接射殺妖獸，再穿上造價高昂的護身寶甲，站著任對手全力猛攻都紋絲不動，那便不是考較實力，而是單純比拼家世與財力了。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南明學院向來鼓勵學生自力更生，全面發展，在學生中便有鍛造師、煉藥師，這些學生的成果卻是能在學生間流通的——不過限於同級，這便使得一些實力較弱，卻長於技藝的學生贏得同伴尊重，也籠絡得同學間關係愈發緊密。
這黝黑少年便是乙班新生屆最出色的鍛造師林健，此次為班級榮耀也是使出渾身解數為凌青雲打造出了這口心儀寶劍，此等厚意也令凌青雲感激不已，抱拳致謝。
「多謝林健兄弟了！」
「我身為班中第一鍛造師，為你鑄造此劍乃是義務！」林健洒然笑道：「不說我，其他班級，哪個不是為出戰者全力準備了？我當不起你這謝意，要謝，該用戰果來謝全班同窗才是！」
「就是，大比在前，全班上下都得齊心協力，凌兄你只要全力以赴就是了！」有少年大聲笑著，為凌青雲打起。
「應當如此！」凌青雲鄭重地點了點頭，此時道謝太多也顯無用，一切都要看那戰台上的實際表現！
「有了趁手兵器，還需有護身衣甲才是，不然縱能取勝，也得遍體鱗傷。」一道輕柔的聲音似溪流般婉轉而來：「凌二哥，這軟甲由我手織而成，還請收下。」
說出這番話的正是少女亭亭玉立，瞳耀金光，不正是金萱萱？今日她穿著一身淡青留仙裙顯得素雅絕倫，手中捧著的軟甲卻閃閃發光，竟是由金絲織成，好不耀眼。
「這……」凌青雲卻因此吃了一驚，愕然地望著金萱萱。
「怎麼？這金絲甲輕便透氣，襯在衫內也不會影響行動，亦無礙於金行真氣引導，尺寸也該合身的。」金萱萱輕柔一笑，如玉的俏顏似是炫得天地也一晃。
「哦——」而見到這一幕，不少少年似有所悟，臉上的神色也不正經起來，有個別者甚至發出噓聲，叫當事人的少女小臉泛紅不說，連身為男人的凌青雲都感覺臉熱。
「好吧，萱萱為乙班爭榮的美意我便收下了。」凌青雲從那青蔥玉手中接下金絲軟甲，後者聽到這話眨了眨眼睛，接著輕哼一聲：「矯情！」
凌青雲不禁更加尷尬，還好金萱萱並未在這上面繼續糾纏下去，許是耐不住周圍的熾熱視線，將金絲甲親手遞出后就撥開人群轉身離開了，只留給少年一道靚麗的背影。
「果然是美人愛英雄啊！若那英雄能趁此勢一舉折冠，或許煙緣就這麼成了！」有少年搖頭晃腦，好似算命方士般神秘兮兮地嚷道，雖然沒點明美人與英雄姓甚名誰，可在座的哪個聽不明白？
「凌兄好福氣！」更有甚者直接豎起大拇指，南明學院招生總是男多女少，而金萱萱在班中雖不算艷壓群芳，那也是頗為出眾的一朵白蓮花，如今這麼明顯地對凌青雲示意，如此艷福叫眾人好不羨艷！
不過今日凌青雲乃是主角，亦是「英雄」，自該消受這美人福氣，是以眾少年的恭賀倒也有些心悅誠服的味道，然而這些好意反倒令凌青雲更感尷尬，即便讀書甚多，面對這種情況一時卻想不出相應的對策來。
「青雲與萱萱都來自霆州，可是先前便認識了？」
「豈止是認識，這模樣簡直便是青梅竹馬！」
「真是可惜，金小姐嬌俏可愛，我本也有追求之意，不過即是凌兄，也只好忍痛割愛了。」
名門的身份與教養並不能扼殺少年們的好奇心，尤其是在他們這年齡最陌生而又感興趣的方面，這好奇心自是洶湧澎湃，對這些「唇槍舌劍」凌青雲也只好無奈招架，自己卻也疑惑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令這位金小姐青睞有加？
少年不由回憶起自己與那位少女的過往，同為霆州名門嫡系，自己過去倒也與金萱萱有過會面，只是時日不多，且那時自己已是沉浸讀書練劍，雖不曾怠慢了金獅宗小姐也並未交往太深啊？
「難道是入學考試之時，我曾幫她的緣故？」凌青雲很快打消了念頭，那回本就有考生互幫互助，他與金萱萱見過一面，施的卻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凌青雲實在想不到理由了，莫非正如詩歌故事所說，情愫在不經意間產生？還是說對方根本就沒這意思，純粹是自己和大伙兒神經過敏而已？
越想，凌青雲越感詫異，卻只得在與同學們的交談中將這古怪感悉數壓在心底。
「我這清心丸不值幾錢，提神醒腦，安定心神的效果卻是最好，青雲你收著，免得戰時狀態不佳！」頭戴綸巾的徐靈峰笑著遞來瓷瓶，得此解圍凌青雲自是求之不得，將這清心丸欣然收下。
「比起吃藥，還是快來用膳才是，不管是湖裡的鮮魚還是山上的野獸，天上飛的地里長的，今日應有盡有！」一名衣著華貴的少年笑著招呼，閣中早已擺好宴席，各色菜肴琳琅滿目，只待開宴！
少年們鬨笑著結束了原先話題，簇擁著主角進樓開宴，於桌上觥籌交錯，效仿豪傑之風，為英雄「壯行」。
宴中無酒，歸去的少年臉上卻有了三分醉意，只是步伐依如平日般穩健，日暮后的修鍊一如平常，練劍之後將漆黑劍鞘橫於膝上打坐冥想，任他日月輪轉，一顆心卻被無形的劍意磨礪得愈發鋒銳，只待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