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蓋老

我這人天生苦命，喜歡這樣穿著大褲衩、老漢衫，提拉著人字拖在人群中的感覺。被人捧在高處，總怕自己會摔下來。

讓公司司機來把華子接走後，一個人沿著街道往回走，迎面的紅男綠女，妖嬈地點綴著這紛亂的爺。他們無視我的存在，我躲在人群里偷偷揣摩這些人的生活。

過街天橋上，一個七十的老頭，每天晚上都會在這裡乞討，他拉的二胡每次都把我聽的淚流滿面。那如泣如訴地低鳴，拉出了老人幾十年的風霜雨雪。隱隱中似乎有雷動之聲。

每次都會給老人一百塊錢，這可能是這老頭整晚收入的一半了。

這老頭也不謝，只用眼瞟我一下。周圍幾個行乞的，每次都羨慕地看著老頭，也眼巴巴地看著我。這幾雙眼巴巴的眼神里藏著怨毒和嘲諷，我知道這些人都是有錢人。他們是職業的乞丐。也許在這城市裡有幾套房，行乞結束后，也許有高級轎車在接他們回家。

可是這老頭不一樣，我聽說他姓蓋。他的二胡聲告訴我，他是真的行乞者，傳說中真正的丐幫大概就是這樣吧。

今晚老頭不在。

我站在天橋上，有些失落。

「這蓋老頭真是可憐啊。」旁邊貼膜的小聲說。

「可不是，每晚就整一二百塊錢，現在可好，被人打成殘疾，據說送到小東門那邊的天橋底下去了......」賣花的女孩小聲地應和著。

這老頭出事了！

「小伙兒，給我手機貼個膜！」我掏出手機遞給那位貼膜的。

「大哥，你這手機好像是新帖的膜。」小伙兒接過手機，看了看說。

「換個好的，這個好像不太好用。」

看這小伙開始給我貼膜了，我湊近他的攤位，盡量近一點。

「那拉二胡的老頭怎麼了？」

小伙兒聽我突然這麼問，抬頭看了我一眼，面露怯色，好像被人威脅了一樣。

掏出幾百塊錢，塞進小伙的貼膜下面。

「告訴我實情，我不跟別人說是你說的。」

「大哥，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昨晚回家的時候剛好遇見這老頭，看的比我清楚！」貼膜小伙兒用眼睛瞅了瞅隔壁賣花的女孩。

女孩好像大學生的模樣，大概二十歲的樣子，站的很秀氣，雖然燈光不是很明亮，但是還可以看見那相當不錯的身材。

拿出幾百塊錢，往姑娘手裡一塞，順手拿出幾隻花。

姑娘見我這樣，明白我的意思。

「大哥，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把手機膜貼好后，下天橋往南走，在第一個十字路口等我。」小姑娘低聲說，那聲音只有我聽到。

心裡咯噔一下，莫不是遇到什麼難纏的人了。

半個小時后，我在約定的地方，見到女孩推著自行車朝我走來。

「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經常看見你給蓋老錢。可是還不知道你和他那麼熟！」小女孩走進我身邊，盡量貼近我，聲音依然很小。

小姑娘顯然是比較害怕，在這街道只有我和她的時候，還是不敢大聲說話。

「不用怕，有什麼事兒，我負責你的安全！」

小女孩看我的眼神里，有些許的蔑視和同情。

我才發現自己這牛有些吹大發了。

「這裡沒有人，你要在不放心的話，我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我想盡量讓她相信我。

「就在這裡說吧，我昨晚回去的路上，就在前面的忠明街上，那裡晚上幾乎沒有什麼路燈亮。看見幾個人把蓋老打殘了，他們使勁地打蓋老的腿，可是蓋老一聲都不吭。開始我以為老人家死了，後來才發現他們把蓋老拉上了一輛麵包車。蓋老還回頭看了這邊一眼，我才知道他還活著。」

「你怎麼知道他們把蓋老送到小東門那邊了？」

「是沒有上麵包車的兩個人說的，他們沒有上麵包車，往我這個方向走。邊走邊說的。我開始還以為是他們看見我了。我站在黑地里，那片沒有燈光。他們從我身邊走過，也沒把我怎麼樣，大概是沒看見我！」小女孩心有餘悸。

「這幫畜生！我要弄死他們！」

「大哥，算了吧。你惹不起他們。我老早就聽說，他們是這迦南城最大的乞討組織，叫什麼花子門。做事心狠手辣。」女孩稚氣未脫的臉上，寫滿了狐疑和害怕。

「不管他媽的是什麼人，我都要為蓋老頭討回公道。」憤怒中的我捏緊拳頭，手裡的花碎了一地。

「你真願意幫蓋老，那我可以幫你！」小女孩一改剛才的怯懦，語氣無比的堅定。

「算了吧，你還是學生，還是好好讀書吧！這些事不是你該做的！」朝小姑娘揮揮手，就要打車往小東門那地方去。如果說的沒錯，蓋老現在應該還在那邊，這個時候，正是行乞的黃金時段。

「你這人怎麼看不起人呢！我看你有勇無謀的樣子，估計身手也一般。你去了，說不定比蓋老結局更慘！」小姑娘快步把自行車橫在我前面。

「我說了，你別他媽摻和。」我已經被這個姑娘的變臉和突然的行為搞得脾氣暴躁了。

「我他媽就摻和定了。告訴你，你沒我了解他們。你去就是不行，你以為我是為你啊，我怕你去害了那老頭。沒救出人來不說，讓他們把老頭滅了口！」姑娘把自行車一扔，插著腰瞪著我，夜色下，好像一個女夜叉。

計程車停在我們面前，司機搖下車窗。

「二位去哪？」

「小東門。」我就要上車，被這姑娘一把拉住。

「我們不走！」這姑娘沖司機喊了一聲。

「兩個神經病。」司機大聲罵了一句，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小娘們，別以為你是女大學生，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信不信我在這先把你辦了，再去救蓋老！」我已經被眼前這個姑娘徹底氣瘋了。

「看你這點耐心，還想去救人，你先自救吧。傻逼！要不是怕你影響了老娘的大事兒，我才懶得管你的！」小姑娘倒是沉著冷靜，讓我很是意外。

兩人沉默了幾分鐘后。

「這是我的學生證，你仔細看看。實話告訴你吧，我跟蹤這個團伙有一陣子了。在那賣花也是做幌子的，就是要挖出這個幕後的黑手，你這冒冒失失地去了。老頭是救出來了，可是我的線索斷了，他們不知道又要去害多少無辜的人！」

我接過她的學生證。

「迦南警官學院！」這小姑娘竟然是警官學院的學生！

「現在相信我了吧，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自己認為自己了不起！」小姑娘嘴裡開始一點都不饒人了。

「唉，你怎麼知道我是有錢人。瞎猜什麼呢！」

「別跟我這演戲了，我爸就你這副德性。我們家....我犯不著跟你說這麼多。反正你要想插手這件事情，就得聽我的！」

「這是誰在演啊，剛才還是乖乖女、好學生。怎麼現在一副女流氓的本性露出來了！」我沒好氣地說。

「你把本小姐的耐心磨完了。再說了，誰說我是乖乖女、好學生了。我有說嗎？我臉上寫的有嗎？」小姑娘氣鼓鼓地沖著我。

「好了，我不想跟你扯別的了，把你的想法說出來吧！」

「我想和你閑扯嗎！都是你自己開始的。」

「姑奶奶，說正事兒吧，好嗎。我錯了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那姑奶奶我就告訴你怎麼做！我們在他們結束后，跟蹤他們到老巢，然後一網打盡！」

「就這麼容易啊！豬都想的到！」

「你！」小姑娘作勢要打我，被我避開！

「你以為跟蹤那麼容易呢！這夥人狡猾著呢，每次都回到不同的地方。他們的老大從來不露面，我們要想辦法抓住幾個主要人物才行，不然抓幾個毛賊有個屁用！」

「似乎有些道理！那就看著蓋老在那受苦？」

小姑娘聽我這樣說，也沉默不語。顯然這是個選擇題，選擇了一方，另一方必然受到傷害。

「你為什麼要救蓋老？」小姑娘突然直視我的眼睛。

」我喜歡聽這老頭拉的二胡。就這麼簡單！」其實直接原因就是這麼簡單，還有別的想什麼鋤強扶弱什麼的高帽子，老子真不願意往自己頭上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