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愧對
芸媱公主大概也被昨天的場景嚇著了,今天到這兒時還眨巴著眼睛,一臉的沒睡醒象。
「妹妹!」鞠婕妤進殿後面容焦急道「你可還好吧?」
「還成,那場面怎麼說我也是經歷過的。」姚楚汐苦笑著說。
的確,她中的毒可不是一次兩次了,就因為懷著三皇子和芸姝公主,有多少人想把她這根眼中釘拔掉?
但舒鶯公主的事,也妥實將幾人都嚇得不輕。
蕭充儀心有餘悸道「事情發生的突然,先前我還以為公主她是犯病了沒吃藥的緣故,可細想才覺得不對,沒等反應過來她就被抬出去了。」
鞠婕妤點頭「是呢,當時嚇的我手都麻了。」
落雨上了茶,落霜在後頭又緊跟著上了兩盤點心。
點心做的精緻,可誰也沒吃。
都沒胃口。
「妹妹可知道外頭的事?」蕭充儀小心翼翼的問「昨個在正軒殿的事。」
「多少我是知道些的。」姚楚汐說「德妃她這步棋走的險,也走的准,外頭的人定以為毒是我下的,畢竟我與她有仇。」
「妹妹可別這麼風輕雲淡了,這可不是小事。」鞠婕妤倒是有些坐不住「謠言最是能中傷人,雖然有什麼謠言止於智者這些話,但說這話的人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站在風口浪尖上,誰會好受?」
「皇上已經下令徹查此事了,想來還我清白那天不遠了,管他們說什麼難聽的出來,我權當沒聽到,這陣子天兒也不大好,索性在昭惜宮裡養養身子了。」
姚楚汐這還能輕描淡寫,其實心裡早已經亂成了一團。
德妃看來是打算不動槍不動刀,就讓這些沒腦子的用吐沫星子淹死她啊!
可她萬萬沒算好的是,舒鶯公主沒如她願,被年太醫拚死救了回來。
這可是鬼門關走一遭啊。
芸媱公主先前還不大精神,不過見了三皇子和芸姝公主就好了不少了,趁芸姝公主沒睡,還拿小撥浪鼓逗她來著。
「芸媱公主她...」姚楚汐沒敢把話說的太透「她最近沒什麼大礙吧?」
說白了,芸媱公主是個燙手的山芋,一般人不想接,再說她的病說不準就是終生的了,腦子不好使,一般的湯藥可治不過來。
小時可能看不出來,隨著年齡增長,只會越來越明顯。
蕭充儀回答說「前些日子我教她認了兩個字,也沒敢教她太多,她倒是聰明,記得牢,前兒個我還教了她一首詩,字一多她倒是記不大清了,當天記的還不錯,過後再問就忘了。」
這也是件好事,不過姚楚汐知道,蕭充儀會的也不多,就那麼兩個半字,詩也不會教太難的,畢竟她自己都不會。
所謂腹中沒墨水,筆上難生花,蕭充儀這也是真心待芸媱公主的證明。
學一些東西,活動活動腦子,說不定對她的病有幫助。
鞠婕妤嘆了口氣「聽說芸婧公主等年後就要上宮學了,官學那還有幾個官宦人家的女兒想給她做伴讀,也不知芸媱什麼時候有那一天。」
如果腦子一直不好使,估計那一天是遠著呢。
姚楚汐餘光看了看搖床旁彎著腰傻樂的芸媱公主,心中不免心疼。
林婕妤真蠢,當真是蠢!
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對自己的女兒下手啊!
要是進宮前聽說這事,姚楚汐覺得是一個字都不信的,她想象不出天底下居然有母親會給自己女兒下藥,只為了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寵愛。
可進宮后,她也慢慢理解了。
宮妃有很多,說不好聽些一抓一大把,一個沒了馬上就會替上下一個,但皇上只有一個,幾十個女子爭一個人,除了相貌才情這種人人都有機會的,豈不是就要靠些手段了?
但林婕妤這手段,只能說是愚蠢至極,實在不高明。
本來過年宮裡應該熱鬧一番的,可舒鶯公主出了這事,姚楚汐又被推上了風口浪尖,這時候看來是熱鬧不起來了。
除了鞠婕妤和蕭充儀兩人,再沒登昭惜宮門的。
聽說佟修儀和劉昭容回宮后都不大舒坦,這其中真真假假姚楚汐無從分辨,但在正軒殿兩人替她出言解圍的事,值得她感謝的。
於是她送了些東西到常春苑和雲寧宮。
丁周親自跑了這一趟,回來直接進了正殿向姚楚汐回稟。
「佟修儀看著氣色倒是還成,只不過劉昭容像是真病了,臉色不是太好,奴才沒敢細看,臨走時還見著那兒的宮女端了碗湯藥進去,想來是真病了。」
才前後一天的功夫,怎麼就病了?
姚楚汐仔細回想昨天正軒殿內劉昭容的不對,可怎麼想都覺得正常。
大概是在之前就病了,來時吃好了葯,又穿的暖和,所以沒什麼大礙。
這麼一解釋,那頂撞德妃就可能是她們為了自己了?可能是劉昭容太過難受,佟修儀與她感情深厚,所以一同頂撞德妃?
無論怎樣,姚楚汐敢保證,她們與德妃說那些話時是誠心誠意向著姚楚汐的,就算其中有私心是為了自己。
不然她們何必將鞠婕妤和蕭充儀帶走呢?明知道她們倆不能出聲與德妃作對,還將事情都自己擔了下來。
「太和殿那邊怎麼樣了?」姚楚汐捧著一盞果羹,用勺子輕輕的攪著,這種她很喜歡的東西,如今卻沒了胃口,沒了想喝的慾望。
「太和殿那邊挺安靜的,潘公公一直進進出出倒是忙得很,不過皇上一直沒出來,舒鶯公主也沒挪出來,奴才打聽了那兒的小宮女,說是舒鶯公主這一天睡睡醒醒,話說不出來但勉強能睜開眼了。」
「吃東西還成嗎?」
「太醫不讓她吃油膩的,就喝些清湯,和米粥,菜都吃不得。」
能吃進去東西就行。
這說明舒鶯公主大難不死,從鬼門關闖了回來。
果羹被姚楚汐攪的都冷了,卻還是一口沒吃,落雪在旁邊看著著急,提醒著「小主先喝兩口吧,等涼了再熱就不新鮮了。」
「哦,對。」姚楚汐聽了這話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才想起來手中的碗盞「是呢,都涼了。」
舒鶯公主不知道這是睡了多久了,只知道一睜眼睛外頭就是大亮著的,還以為是接連睡了好些天。
床帳子雖然未掀開,但外頭陽光和白雪的刺眼,她隱約感覺的出來。
喉嚨痛的厲害,吸氣呼氣也皆疼的厲害,舒鶯公主輕輕動了動手指頭,只覺得關節都很酥麻。
她想起來自己的侍女綠蘿這陣子一直在床邊侍奉,動不動就拿著粥碗湯碗葯碗過來讓她喝。
苦的甜的在她嘴裡也都沒了滋味,全都一個樣兒。
好一陣她才緩過勁兒來,想起了自己被下毒的事。
斜眼看去,綠蘿因為太疲憊,正靠著椅子背睡著,手中還捏著塊帕子,裙邊還沾著些昨夜自己吐的穢物。
看來這是忙起來連替換衣裳都沒時間,抽著空趕忙打個盹。
舒鶯公主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愧對。
她想出聲安慰,想出聲說些什麼,可嘴巴就像不是她自己的了一樣,張不開,喉嚨也緊鎖著,什麼也說不出來。
哪怕連眼睛睜久了都覺得眼皮疲乏,沒了力氣,只得又閉上。
正要睡著時,她聽見門開了,好像有什麼人進來了。
綠蘿依舊睡著,她也睡著,但睡的很輕,還能隱約聽見來人說的話。
「這姑娘也忙了一天一夜了,找人替了她,讓她下去歇一歇吧。」
這聲音很耳熟,舒鶯公主知道,這是她又愛又恨的那位皇兄。
他指的,應該是綠蘿吧。
感覺著被子被往上拉了拉,接著是手指放在了自己頭上,舒鶯公主聽見一聲輕輕的嘆息。
「還好沒發燒。」
段奎的聲音響起「年太醫說發燒就很棘手,眼下公主救回來了,還沒發燒,真是福大命大!」
兩人都像坐賊一樣,說話聲音小的可憐。
皇兄堂堂一個天子,偷偷摸摸說話的樣子是什麼樣子呢?舒鶯公主好想看一看...打她記事起皇兄就是高高在上冷靜非常的形象,像是天大的事也不會令他動容,像是他什麼事都能輕而易舉的解決。
她...好像從未見過皇兄著急自己的樣子,哪怕是自己氣血兩虛時要死掉的時候,也沒見皇兄到公主府看看自己。
可如今...
一時間她倒是不知道該不該怪他了。
她又有什麼可怪的呢?怪駙馬的死?怪自己被利用中毒?怪這次有人在年宴上要害死自己?
仔細想想,又好像都與皇兄沒什麼直接關係...
晚間下了一場大雪,為這個本就哀怨的新年又蒙上了一層寒冷。
冷的厲害。
宮裡有不少的花枝樹枝都因這場雪壓斷了,太和殿院里有一株剛栽不久的樹苗也斷了,舒鶯公主晚間有一陣子睡不著了,清楚的聽見那聲音。
她住的位置是偏殿,床在靠近後院窗子的位置,離那些新栽的樹苗正不遠,所以聲音也算是清晰。
雖是下半夜了,不過沒過一會兒她又聽見兩個太監的竊竊私語聲,好像撤走了那壓斷的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