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草菅人命
原來是放哨的鐵衛發現岸上有人,出言喝問。
三人聞聲看向右岸,此時太陽已經偏西,斜照在眼睛上,逆光讓韓一鳴感覺有點刺眼,手搭涼棚擋住陽光,這才看清岸上的情形。
只見岸上三四十丈處,一個漢子從大樹後面走出,雙手抱拳朗聲道:「額爾鐵衛果然教人佩服,隊中的一個小弟衣帶被風吹起,即被發現。我們躲藏起來,並非對額爾將軍有不敬之意,而是讓道給將軍先行。鄙人蒼山派鄭仁甫,有禮了。」說完對著船一躬身,顯得非常恭敬。
「原來是蒼山派坐第二把交椅的鄭仁甫,一身橫練鐵布衫功夫刀槍不入,也算是號人物,不知在此處有何貴幹。」額爾布登也沒怎麼提高嗓門,但聲音滾滾送出,還激發陣陣回聲。
鄭仁甫知道就憑這份功力,遠非自己能比,更加畢恭畢敬地道:「昨夜天降異象,我們正在附近,所以特來看看,是否有不利於戴國的事情發生,如果有,好馬上報告官府。」他抬出戴國來,希望壯大聲勢。
額爾布登不吃這一套,依舊波瀾不驚道:「有何發現?」
「剛剛趕到,尚無發現。」
「另外二十五位也都現身吧,無須再躲躲藏藏了。」額爾布登料他就算有發現,也不會輕易說出來。
鄭仁甫大吃一驚,沒想到他竟如此了得,相隔這麼遠的距離,還能發現準確的人數,看來事先沒有讓大家隱蔽呼吸,又是一個失著,現今已經沒法暗藏實力了,便招呼大家出來。
其實額爾布登倒也沒法探知四周三十丈內的所有的聲音,但把耳力集中在一處,還是能聽到這些人的呼吸聲。
只見二三十人分別從岩石、大樹、草叢走出。
額爾布登說道:「蒼山派近年來與石淙幫爭奪地盤,略處下風。若依附我額爾布登,十五天內讓你們全盤勝出,如何?」他事先做了大量的準備,對江湖勢力了如指掌,此時隨口道出江湖秘辛。
鄭仁甫沒料到他會有這個提議,但依附他,就不能獨立做主了,遲疑了一會才道:「事關重大,鄙人要回去跟大哥等眾兄弟商量后,方能答覆額爾將軍。」
額爾布登揮手道:「不用這麼麻煩,你答允便答允了,其他人等以後再說。否則無第二條路可走。」威脅之意,表露無遺。
「我們兄弟幾人歃血發誓,共進同退,希望額爾將軍寬限幾日,小人回去后力勸眾兄弟答應額爾將軍的提議。」鄭仁甫誠懇地道。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能拖延。」
鄭仁甫見事無轉機可能,被激發血性,仰天長笑道:「額爾將軍身為官府人員,卻干涉江湖中事,用意讓人好生不解,豈不是狗拿耗子……」
額爾布登截斷他道:「一個不留。」剎那間,船艙右沿的投石機「唰唰唰」數十聲,投出十多名鐵衛,人還在空中,連珠箭發,片刻間便射倒數人。
蒼山派眾人見事情說僵,早已做好自衛或逃跑準備,但見船離岸邊還有十多丈,以為時間充裕,哪知敵人竟從投石機發出,在空中便開始射箭,瞬時便到岸上,朝周圍包抄過來。鄭仁甫趕緊高叫「扯呼」,二三十人向三個方向疾馳。
但鐵衛的輕功顯然要高明得多,包圍圈合攏,手挽強弓,遠程攻擊,箭箭穿心幾無虛發。蒼山派眾人根本沒法靠近前去拼殺,他們人數雖然比鐵衛多一倍,但形勢一面倒地被屠殺。
鄭仁甫見僅幾個呼息時間,自己一方就沒剩下幾人,平常眾人一起喝酒吃肉,親如兄弟,如今片刻間橫屍荒野,心中悲哀無窮,死志萌發。料想今日就算隻身逃出生天,也無面目見派中其他兄弟,不如乾脆出其不意殺上船去,趁亂拉幾個墊背的便賺了。
當下鄭仁甫大喝一聲,右手揮刀把身旁一顆碗口粗的樹榦,斬為三段,雙足連環踢出,三段樹木砸在江面上,「嘭嘭嘭」飛濺起三道水花。鄭仁甫吸一口氣,運起腳力,飛速奔向江邊,這時幾支箭羽從後面射來,他竟然豪不理會,繼續前奔,剎那間後背、肩頭插著數支箭,入肉寸余。鐵衛的箭羽,勁道異常強勁,一般可射穿人體,但此時只能射入寸許,可見他鐵布衫功夫確實了得。
鄭仁甫左足已踩上第一段樹木,見船上的鐵衛箭羽射到,也不停步,揮刀撥開,只覺右手震得麻木,鋼刀幾欲脫手,暗道了得,這時右足踩上第二段樹木。
這時,韓一鳴見額爾布登右手揮拳,凌空朝鄭仁甫擊去,只見憑空生出一根鐵釺,射向鄭仁甫。
鄭仁甫正從第二段樹木奮力躍起,突然見鐵釺快速飛向自己的胸膛,此時人在空中,避無可避,運出全身勁道砍向鐵釺,只聽「哐」、「噗」連續兩聲,鋼刀斷為兩截,鐵釺穿過鄭仁甫胸膛,從後背射出后,轉了一個彎又飛回。額爾布登右手探出接住鐵釺,尖頭向下,幾滴鮮血滾珠落下,一點不粘,鐵釺恢復光潔呈亮,逐漸變短,竟消失在他的手掌中。
又聽得「啪」一聲響,鄭仁甫橫落在第三段樹木上,後背朝上,血噴如注,不一會江水被染紅一大片。
韓一鳴幾乎被驚呆了,這等草菅人命、血腥殘忍的場面,以前哪曾見過。看著紅色的江水漸漸擴散,只覺腹中翻騰,幾欲吐出。
此時岸上的殺戮也結束,慘叫聲不再發出,江面恢復平靜。整個過程只持續片刻時間,船還在照常行駛,拉縴的兵士走在前方,這次打鬥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
只聽岸上一個鐵衛報告聲傳來,說盡殺敵人,問下步如何處理。
額爾布登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聲音還是那樣平靜,吩咐剝光衣服,檢查是否有要找的物品,然後就地掩埋。
看來江湖勢力已經出現了,他又命令安排五十人,分別在兩岸的五里範圍內,向上游推進。
向蒙放看著杯中緩緩飄動的茶葉,彷彿正沉浸在研究茶葉的樂趣中,偶爾抬起頭來,發現韓一鳴還呆立在窗前,便叫他下去。
韓一鳴回過神來,告退下艙,回到伙房。他發現要在這亂世中活下去,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你不想找麻煩,而麻煩事也會落到你頭上。看來江陽城守備大人對自己的印象頗為不錯,不如先在他手下做事,再慢慢打聽東方大叔的事情。
但韓一鳴內心總覺得不妥,額爾布登顯然是殺人不眨眼的惡人,而他放心地與守備大人為伍,同去尋找某樣重要的東西,顯然他倆相交不淺,那麼估計守備大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轉念又想,先在守備大人府中學武功也好,學得本領,防身保命要緊,管他是好人還是惡霸,只要他不叫自己做殺人越貨的事情,幫他做做其它事情也無妨。又想自己沒機會成為奇才,但練就中下等功夫,方便打獵也是好的。
韓一鳴打定主意,內心平靜下來,又幫老火頭干起雜活,他一邊幹活,一邊跟老火頭閑聊,希望多打聽一些各地的情況。從老火頭處了解到守備大人名叫向蒙放,在江陽城當守備已經十幾年了,深層的信息他也語焉不詳。
老火頭的伙房供應兵士的吃喝,為一百多人準備吃的,還真不簡單,單單饅頭就蒸了三蒸籠,稀飯四大鍋,還有糙米飯、番薯、芋頭等一些主食,幸好菜不需要燒太多,兵士的菜基本以鹹菜為主。
另外,老火頭介紹,船上還有另外一個伙房為官職稍高的人準備飯菜,菜和肉要豐盛些,出戰時除慶祝外是不許喝酒的,因此菜也簡單得多。
太陽落山時,船抵達昨晚發生異象之地,拋錨停船,拉縴的兵士也回船休息。黃昏時分,眾兵士吃完飯,韓一鳴終於歇了口氣。
他注意到,船上除了留下少數放哨和防禦的鐵衛外,其他所有的鐵衛幾乎傾巢出動,由額爾布登親自帶隊,上岸去找尋那重要之物。守備大人坐鎮戰船沒有出去,以防被人一鍋端掉大本營。韓一鳴曾問過老火頭,戰船此行的目的,但他也不甚明了,只知道現在拋錨的地方應該就是目的地了。
老火頭和韓一鳴的床,與船上的槳手和船工一起,在底層船艙。大家都忙碌了一整天,早早上床睡下,鼾聲此起彼伏,如同鬧市。
韓一鳴心中回想這一天所經歷的一切,真是驚心動魄,好在都有驚無險,安然度過。不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怎樣,又想,現在肚子飽飽的,被子暖暖的,簡直是天堂中的天堂,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多想也無用,乾脆不想。便閉上眼睛,酣然入睡。
一夜無話,黎明又一次降臨大地。
老火頭叫醒韓一鳴一起起床幹活,韓一鳴時刻留意外面的情形,老火頭倒也沒有多在意,以為是小夥子沒見過世面,對什麼都好奇而已。
當額爾布登回船時,臉色陰沉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韓一鳴料想昨夜沒有收穫,心中反而暗暗高興。
上午,船繼續向上游進發,但由於已經處在發生異象的中心地帶了,因此只是緩緩前行,今天風向轉為南風,風帆沒有升起,岸上也不需要兵士繼續拉縴了,單憑槳手划船前行。鐵衛也沒有上岸,昨晚辛苦了一夜,上午在休息。
中飯後,額爾布登又帶領鐵衛上岸,直到天黑還未回船,向蒙放命令拋錨停船。
由於眾鐵衛外出未回,老火頭、韓一鳴等伙房的人也不能睡覺,繼續等著眾軍士回來吃飯。
韓一鳴陪著老火頭坐在船尾甲板上閑聊,韓一鳴見天上繁星點點,斗轉星移,不禁感嘆造物主的神通廣大。
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韓一鳴便向老火頭打聽,這世上是否有個叫東方咸平的人。老火頭拍腦想了半天,把他所知道的各國有名望的家族,都說了一遍,並沒有叫東方咸平的人,甚至連姓東方的家族都沒有。
韓一鳴心想老火頭畢竟是社會底層的人,見識不會太廣博,不知也可能的,改日有機會問一下向蒙放,多半會知道。
剛才老火頭講到各國世家時,說只有商隊見聞最廣,商隊足跡走遍南北各地,世上大大小小的商隊,把南方的稻米、茶葉、絲綢等物販賣到北方,又把北方出產的馬匹、金屬、毛皮等運到南方。有些實力強的商隊,還會渡過天風河,把生意做到北方極遠的國家,韓一鳴才知道在戴國和桑離國北面還有多個國家。
他本來覺得先在船上做一段時間伙夫也不錯,管飽飯,有床睡。但此刻聽得這世上竟然這麼地廣物博,豐富多彩,不禁生出遊遍各國的念頭。盤算著如何找一份商隊的事情做,一邊遊歷,一邊打聽東方大叔的事情。不過又想最好先投靠向蒙放,跟他家的武師學一些武功,也好防身。
直到深夜眾人回來,看大家似乎都非常疲憊,神情沮喪,估計還是沒找到那個重要的東西。大家草草吃飯,各歸休息。
「咚咚咚……」韓一鳴被一陣鑼鼓聲驚醒,應該還在深夜,豎耳傾聽,隱隱有人喊叫「有敵情!敵船在前方。」